赵桓问:“你想推荐谁?”
李纲躬身道:“富直柔,字季申。”
“朕知道,他是仁宗时代宰相富弼的孙子,他之前是御史中丞,对吧?”
御史台设有两个御史中层,其中一个是赵明诚,另一个就是这位富弼的孙子富直柔。
“正是。”
赵桓说道:“你是让他一个御史中丞去担任枢密副使?”
范宗尹被皇帝晾在一旁,尴尬地听着,也不敢坐。
听到这话,一下子好像找到了话题。他既然是宰相,那就该履行宰相之职,监察百官。
于是赶紧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此举有待商榷。”
赵桓哦了一声,也没看他,拖长了音调道:“范大宰相有何高见啊,说来听听。”
众人见赵桓调侃范宗尹,都嘴角露出微笑。
范宗尹涨红着脸,躬身说道:“富直柔人品才干如何,这且不说,他得职务是御史中丞,要担任枢密副使,不符合规矩。”
“哦?什么规矩啊?”
“历来有员外郎担任枢密副使的,但没有御史中丞直接担任的,这种升迁路径,这个,没有先例啊,资质不够,阅历不够,这样做只怕会乱了规矩。”
赵桓终于把头扭过来望向他,目光带着冷冽,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你刚才说了,不看他的才干,不看他的人品,却只看他的官职升迁,这就是论资排辈,这就是排排坐吃果果。
凡事都要论资排辈,即便是有能力也不能够破格提拔,必须要按部就班的来,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范宗尹顿时额头冷汗直冒。
他原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插话的机会,结果没想到皇帝根本不鸟他这一套,而且直接上纲上线将他归类到只看资质墨守成规的官僚主义那堆人里去了。
顿时心头砰砰乱跳,难道自己这宰相刚上台就要下台吗?慌得他赶紧撩衣袍跪在地上磕头:“臣知罪。”
赵桓哼了一声,说道:“朕把你提拔到宰相之职,不是让你来监督大家论资排辈的,而是替朕选拔人才的。
什么是人才,有能耐就叫人才,若没有能耐,熬上一百年也是个庸才,如何重用?
如果有才能,就算只是平头百姓,也一样可以提拔任用。
朕让你当宰相,是让你来选拔人才的,而不是让你来扼杀人才的!身为宰相,要抖擞精神,不拘一格降人才!——不拘一格,懂不懂?”
不拘一格降人才!
听到这句诗一样的话,一旁作为皇家首席记者的李清照顿时眼睛亮了。
说得太好了,简直精辟到了极致,简单粗暴地指明了只要是人才,就需要不拘一格选拔任用。
皇帝能说出这样的话,天下莘莘学子不知道该有多么振奋!
李清照瞬间就决定,要在《大宋日报》组织一场关于人才的大讨论,将皇帝这句关于选拔人才要不拘一格的论断广为传颂。
她满是小星星地瞧着皇帝赵桓,一颗芳心充满了敬佩。
皇帝真的太有才了,那么抽象的人才选拔,却能说得这般富有诗意。
她当然不可能知道,皇帝只是借用了清朝诗人龚志珍的那首诗“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中的一句而已。
只是这一句从他这位皇帝嘴里说出来,那就震撼力强到爆棚了,必将广为传颂。
李纲等人都是十分振奋,连连点头,心中也是对皇帝赵桓这句话感到了强烈的震撼。
而范宗尹已经被骂得跟霜打的茄子一般,一张老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个劲磕头请罪。
赵桓见收拾他差不多了,这才好像刚刚发现他跪在地上似的,马上说道:“范卿,你在地上找什么呢?起来坐着说话。”
范宗尹磕头谢过,惶恐不安的起身,涨红着脸坐在交椅上。
赵桓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虽然这是朝堂,可是朕也没让你们有事就下跪啊,又不是初一、十五大朝会,不需要那么多礼节。”
范宗尹连声谢过,这才抬起长长的袍袖小心的擦拭了一下额头冷汗,才拱手道:
“臣知罪,臣以后定当牢记陛下的话,不拘一格降人才,选拔任用有志之士,有才能之士,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力。”
“这就对了。”
赵桓又望向李纲说道:“既然你保荐富直柔,行,那就他了,传旨,封富直柔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这件事很快在朝廷中又传开了,人人称颂皇帝的人才论。尤其是皇帝那句话——“不拘一格降人才”,堪称经典,广为传颂。
李清照在第二天的《大宋日报》上头版头条,用了皇帝这句话“不拘一格降人才”为标题,写了一篇长长的社论文章。
一时间,很多有才干而又不得志的官员和读
书人都振奋起来,仿佛看到了春天,看到了希望。
这一天的《大宋日报》也格外畅销。
大街上零售的报纸,没一个时辰便被抢购一空,搞得李清照他们不得不专门发了号外刊,专门刊发皇帝的关于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社论。
随后,《大宋日报》又组织了若干期对这个话题的讨论。
朝廷官员、博学鸿儒和乡绅名流等等都先后发文章颂扬皇帝,并列举前朝明君和本朝先帝及当今官家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事例。
一时间,朝野上下,大街小巷都在说着这件事情。
而富直柔又成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典型事例,以至于他走到哪很多人都戏称他为栋梁。
……
天越来越冷了。
终于,这天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第一场雪,整个京城便银装素裹,满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天晚上,皇帝赵桓在金兀术的原配妻子徒单氏的寝宫过夜的。
徒单氏对赵桓伺候得格外用心,赵桓原本只想用过一两次就不再理睬她的,本来就只想出口气罢了,毕竟这徒单氏在他的女人中也算不得绝顶的美貌,再说也有些年纪了。
没想到徒单氏伺候他挺舒服,于是有些流连忘返,昨天夜里他又临幸了徒单氏。
早上起来,赵桓先下了床,在侍女和邵成章等等太监伺候下穿好衣袍,走到窗前,拉开窗户,一阵寒风吹来,顿时神清气爽。
放眼望去,房顶上白雪皑皑,屋檐上挂着一排的冰溜子,屋檐下徒单氏的女儿完颜蒲刺正跟几个宫女在用竹竿打着冰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