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愿垂眸看着地毯,也不说话,像是陷入了有关“沈修沅”的回忆。
傅昇没时间陪他追忆往昔,敲敲茶几让他回神,直白地抛出诱饵:“你帮我拿到傅氏,我保证,傅氏会是你未来最忠诚的合作伙伴。”
这话说得荒谬至极,池愿半抬眼皮,视线停在他的胸口,没急着拒绝,只是说:“我不过刚毕业,我能帮你什么?”
“那可就多了。”傅昇淡淡一笑,似有所指道:“毕竟是池总的儿子。”
“她不会帮我。”
“但你很聪明。”傅昇眼底闪过精明的微光,“用点手段,一年时间,就足够了吧。”
“我对你们的争斗没兴趣。”池愿站起身,手指了个方向,俨然是送客的动作,“我只想读完本硕博,找个地方虚度一生,傅先生找别人吧。”
好一个虚度一生。
傅昇听得大笑出声。
他用手掩唇,眼角笑出泪来。
他抹去温热的泪,蹭起身,收了笑,冷冰冰张唇骂道:“废物。”
池愿搭在裤缝上的手指倏然蜷缩。
“我刚才还以为我没看走眼呢。”傅昇一把捞起池愿的领口,逼视着池愿的眼睛,“结果不过是个安于现状的懦夫。”
“你就不恨吗?”傅昇问,“你就甘心吗?”
他定定看着池愿的嘴唇,企图从那张嘴里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结果等了半天,只听见那人说:“我尊重他的选择。”
“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傅昇松手,毫无前兆地一拳挥打在池愿的下巴上。
池愿被打得闷哼一声,砸进沙发里。
“下一步,你是不是还要好心替许若劝我放手?”傅昇俯身下来,“你还要自我欺骗到什么时候?”
他凑在池愿耳边,呼出的气体是热的,却让池愿感觉是条毒蛇在旁边吐信子。
傅昇轻声说:“你以为池曦为什么突然回国,又为什么在推迟几个小时离开?”
什么叫推迟几个小时离开?
对了。
他以往去墓地是绝对碰不上池曦的。池总时间金贵,每次上坟都在日出以前,或是日落之后。
因为只有那几个小时的光阴没那么值钱,公务缠身的池总才会抽出时间,去探望已逝的母亲。
当日,他因为池曦的突然出现扰乱情绪,紧接着又被莫须有的婚约占去全部心思,只当是他时运不济,这才撞上了池曦。
但是……倘若不是意外,不是偶然,更不是运气不好呢。
池愿蓦地抬头,用力一把推开傅昇,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傅昇微微一笑,笑容里恍然又带上了在许若面前装腔作势的影子。
他问:“你说,池总一个喜欢独裁的完美主义者,精明算计半生,可能接受唯一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吗?何况你喜欢的还是自己的长辈。”
“她是想在墓地膈应你吗?不,她是在敲打沈修沅。”傅昇一字一句说得很慢,生怕池愿听不懂,说完还贴心地停下来,等着池愿的反应。
池愿心里掀起轩然大波,嗓子发哑:“我和她……”
傅昇眉毛一挑,不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他的话音,嗤笑道:“你别说你们没有关系。她能容忍你小打小闹,能无所谓你脱离池家,你就真的以为她没有底线么?”
“池愿,你是真的天真。生活在沈修沅和池御锦给你建好的堡垒里,一辈子都只会是个废物。”
“沈修沅走之后你做了什么?”傅昇居高临下看向池愿,字字都恶毒地钻进池愿耳朵里,“你魂不守舍,恨不得整颗心都跟着沈修沅漂洋过海,一边因为说不出口的满腔喜欢痛苦,一边被‘他不要我’的垃圾思想缠住手脚。折磨自己还不够,连带你的舅舅也得不到你一个好脸色。”
“懦夫得我找不出沈修沅会看上你的任何可能。”
最后一句话,化作一把巨大的铁锤砸在池愿脊背上,他的脑子嗡嗡作响,耳膜上似乎蒙了层血,就连嗓子眼里,也泛起一丝腥味。
傅昇默不作声观察半晌,见他神游天外,一脸被打击得不知所措的狼狈模样,在心里唾弃一哂,嘴上却留了点口德,以免把人逼得太过。
他将没碰过的玻璃杯塞进池愿手里,等池愿如提线木偶般喝了几口水,大体上缓过来后,才接着悠悠开口:“沈修沅再好也是人,不是可以名垂千古的圣人。你不可能要求他一心一意只想着你,只为你考虑。你有私心,他也得为自己和手底下的人负责。”
“你凭什么觉得,沈修沅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前途,让沈氏集团几千号人的心血白费?切忌太看得起自己啊。”
池愿黑曜石一样的眼珠转悠几圈,最终落在傅昇脸上。
傅昇扯起嘴角,故意放柔声音:“池愿,少看点脑残电视剧,哪儿有那么多为了心爱之人不管不顾的戏码。说明白点儿,他要真是那样只顾自己的人,你还会像如今这般喜欢他吗?”
“而且,你算得上他的心爱之人吗?”
池愿又是一抖,杯子里的水撒了满手。
傅昇贴心用衣袖帮他擦去,循循善诱道:“你成不了他的助力,只能是他的拖累,就像现在的我。被抛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把自己放在过来人的角度,算得上善意地劝说:“池愿,别缩在壳子里当废物了。想要的,等别人施舍没用,只能自己抢过来啊。”
下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傅昇目光灼灼,池愿闭上眼睛,那灼热的目光却似能穿破他的眼皮一样,刺得他眼眶发痛,心神不宁。
傅昇握住池愿还在发抖的肩膀,最后下了一剂猛药:“你考虑清楚,我们的合作只会是双赢。慢慢的你就会发现,池曦也好,沈修沅也罢,横在你面前大山,都不过尔尔。”
良久的对峙。
池愿终于止住了颤抖,抬起头,露出了爬满红血丝的眼睛,直面傅昇的视线,哑声说:“好。”
傅昇笑着拍打他的肩膀,见事成也不再多留,告诉池愿等他消息后,就怎么来的怎么离开。
房间重归宁静,池愿将玻璃杯往桌上一丢,面色漠然地揉着下巴往浴室走。
傅昇喷了香水,池愿不喜欢自己身上沾上除了沈修沅外的其它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