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晟大礼都拜了，内侍却说，“烦请大小姐出来领赏。”
“她？”苏晟一脸诧异，见托盘里果真是一身女子裙裳，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他这么大一个将军被忽略，生辰宴没邀请就算了，赏赐些东西还是给苏晚吟的！
苏晚吟同样意外，这衣裳是多年前时兴的繁复样式，领口袖口缀满杏花，通身杏黄，连腰带披帛都是同色系的浅黄，乍一看宛若将三四月的天光穿在身上。
她莫名觉得裴明奕会很喜欢。
苏晚吟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太子妃在敲打自己，让她别和裴明奕走太近。毕竟苏家是太子手中一把剑，亦是太子上位的筹码。
程贵妃的翠鸟和太子妃的衣裳一样，表面看来是程家看重自己，其实是做给外人和林氏看的。将军府主母体面了，苏晟的名声多少能好些，再者林家南边的生意如日中天，谁看了不眼红。
苏晚吟漠然，前世母亲受尽委屈成全所有人，从没见谁向她们示好。可见人只有自重，才能让别人不敢轻视。
“多谢太子妃。”苏晚吟脸色平平接过衣裳。
苏晟还欲从内侍口中打听些事情，结果对方连赏钱都没要就走了。
苏晟心里不是滋味，当晚留在银晖园和林氏用饭。
“晚儿出息，是你养的好。”
林氏本就没胃口，对着他更吃不下饭，只喝了几口汤，“将军谬赞。京城哪家都是悉心教养女儿，毕竟以后去别人家开枝散叶，家教不好，毁人三代。”
“是这个道理。”苏晟放下碗筷，突然说道，“照意这些日子跟着老太太学了不少规矩，琴和画也是日日苦练，柳氏出身不好，教不了她什么，我想···”
林氏缓缓抬眸，静静等他继续说。
苏晟双手放在膝上，脸色略微沉重，“错不及稚子。不如你辛苦些，我将照意寄养在你名下，你好好教她，若能像晚儿一样最好，若不能起码寻个好点的人家。”
林氏告诉自己别生气，就当他放屁，可一瞬间还是觉得头晕目眩。
晚儿什么境遇他会不知？不想着如何洗清女儿名声，却以此为荣，还想将苏照意也当作往后的筹码。
简直卑鄙无耻！
“将军就算不当我是苏府主母，我也还有林家嫡女的身份在，苏照意不配寄养在我名下。何况我如今身子已垮，当不起将军给的重任。”
“您还是另选高明吧。”
“你···”苏晟又碰了个钉子，没讨到半点好。
只好回翡翠院冲柳氏发脾气，柳氏不比林氏，能将尊严拉到最低，非但没生气折腾，还依着苏晟说软话讨好。
“是我求将军给意儿提高些月银，这会儿好好养养，往后寻个好人家也能帮衬将军，是我贪心，将军怎么罚我都行。”
苏晟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也是他始终和林氏难和好的原因。
见柳氏温软，他也收敛不少，“要不是她背后有林家，我岂会忍到现在！可有什么用，她手里的银子不肯给府上用，还不是等我低头求她！”
“苏晚吟那个不识抬举的臭脾气就是跟她学的！她和晋王不清不楚，害我在程家和太子面前解释不清，两头不敢得罪，她是不是要骑到我头上才痛快！”
苏晟也就能在翡翠院端个一家之主的样子，也就柳氏会仔细哄他。
柳氏察言观色，“将军为她气坏身子可不值，奴婢早说大小姐心机深沉。您想，若不是有人背后操纵，那两人怎会那么巧在你我大喜之日认出奴婢来？”
“虽说隐瞒将军有错在先，可我一个小小妾室能碍着什么？还不是利用我毁坏您的前程。”
苏晟猛得拉住柳氏腕子，眼里冒火，“你说一切都是苏晚吟安排的，可有证据？”
柳氏垂眸，“奴婢连大门都出不去，怎么找证据？人在晋王手中不好查，可边关是您的天下啊，只要您想找，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屋子里不知点了什么香，香甜得令人发软，他不自觉探进柳氏袖子里，说话都带了鼻音，“我从未想过她们能折腾气起什么。“
“若真如你猜测，我必不会轻饶。”
柳氏双手缠上了苏晟脖颈。
这段时间她又是喝暖宫药，一有空闲就用暖玉捂肚子，她急需生一个儿子将苏晟彻底绑在身边。
虽说苏晟并非良人，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现在除了苏晟，哪个贵府的老爷公子还会要她？
再说，她和林湘还没分出胜负呢。
*
这边，如烟将楚忠义的帖子递给苏晚吟，“小姐，他约您抽空商量铺子的事。”
如烟一脸得意，“早知王爷这么厉害，头一次张妈过去就该提一嘴，省得被他三番五次糊弄。”
苏晚吟也不否认，看来这事能省不少麻烦。
“你让张妈准备好银子，不过此人狡猾，胆子又大，不得不防。”
“好。”
苏晚吟用过晚饭，星临从外头回来了。如烟留了一碗红烧肉，他三下五除二在廊下用完才进来。
“那
苏照意不去妓馆真是可惜了。”星临由衷叹了这么一句。
不等苏晚吟细问，他又皱着眉，“程时安就是个草包，苏照意说什么他都信，太子怎么会留他在身边重用。”
苏晚吟苦笑，“从前我围着他转，他不稀罕，如今我当他陌路，他又受不了被我提退婚，每次都巴不得找一百个理由证明我是错的。”
“苏照意顺着他的念头说，他更有理由骂我了。”
星临不知该如何评价，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小姐，您猜是谁偷了老太太的东西？”
话题一转，苏晚吟灵机一动，“苏照意？”
星临有些失望，“原来您知道。”
“祖母是个守财奴，偏偏苏照意去东院学规矩这两天丢了东西，不是她还能是谁。”
星临又故作神秘，“不全对，她还有个同伙。”
苏晚吟也不急着猜，反而掩唇一笑，看他的眼里如星光闪烁，“你才来几日，苏府见不得人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
星临不敢看她，低头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小人跟同知大人查过案，每到一个地方习惯留个心眼。”
如烟笑他，“那你们不是得有八百个心眼。”
星临这两日才真正习惯和女眷相处，知道她开玩笑，憨憨一乐，“有多少心眼全看主子需要。”
一提主子，苏晚吟想到裴明奕，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不知道的是胭脂此刻已先一步到了雪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