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一点不给贵妃留面子，眼看皇帝手里的茶盏捏得非常紧，姜宁找了个借口请林氏兄妹去侧殿歇息片刻。
两人前脚才出门，后脚就听见茶盏破碎的声音。
“裴明奕，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程贵妃被当众下了面子，神色难堪，心头却乐开了花，“王爷心疼苏小姐，臣妾能理解，不碍事的。”
德庸帝斜睨了裴明奕一眼，倒没再继续发作。
程贵妃心里冷笑，她就知道皇帝才不会因为自己斥责晋王，刚刚那一声也不过是做给林家兄妹看的。
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只要能看晋王不痛快，她就算替太子出气了。
想到此，程贵妃又开始耐心劝诫裴明奕，“王爷，苏小姐再好，您也不该为了她惹陛下不开心。”
“说到底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这世上好看的女子万万千，再说了，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即便苏小姐有资格做晋王妃，她年龄小，未必能早早为王爷诞下后嗣。”
“府中终归要有几个贴心的侍妾为王爷开枝散叶。”
裴明奕越听脸色越黑，咬着牙，“本王不需要三妻四妾。”
话音刚落，就见德庸帝又准备抄起手边砚台往下砸，程贵妃慌忙拦下，“陛下息怒！”
转头带着三分薄怒，又对裴明奕道，“王爷这是非要跟陛下置气不成？”
裴明奕冷冷看着她，有种随时揭穿她假面具的森然，“这不是贵妃娘娘一手促成的？你不就是想看本王和父皇闹不愉快。”
程贵妃表情一僵，当即蹙眉，“王爷误会了！苏小姐身份差了些，陛下疼您，有心想为您选个端庄贤淑的王妃。”
“陛下一片苦心，都是为王爷好。”
裴明奕口吻仍然一片冰冷，”不必了。本王这辈子除了苏晚吟，谁都不会喜欢。”
他的每个反应都在程贵妃预料中，“就算娶了别的女子当正妃，也不会碍着王爷偏宠苏小姐，您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事，非得让陛下生气呢。”
“宠妾灭妻？”裴明吟难得勾起一丝极尽嘲弄的笑。
苏晚吟就因为父亲宠妾灭妻才不顾一切脱离苏家，怎么可能容忍自己也走这条路！
德庸帝和程贵妃齐齐觉得不妙，果然下一秒听他一字一句道，“父皇教我这个？”
“像您一样偏宠贵妃，以至正室心灰意冷一脖子吊死？”
“裴明奕！”
德庸帝眼里闪着火光，低沉的声音宛若虎啸龙鸣。
程贵妃没再像之前极力安抚皇帝，而是颤巍巍跪在龙椅旁边，像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姜宁在外头听得也是一脸担忧，其余小太监牙齿都在打颤。
没多久，程贵妃一脸难过从暖心阁出来，也是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德庸帝大发雷霆。
因而林氏兄妹还没出宫，苏晚吟在清晖园已经得知自己要给裴明奕做侧妃，还是和胭脂同一天行订婚礼。
如烟第一个炸毛了，“那胭脂什么身份，小姐什么身份，凭什么跟她同一天！”
青玉和芸萱也十分不愤，但看苏晚吟自始自终都在平静看书，也只能压着心中不满。
“晋王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坏人！”
如烟骂起来就收不住，她是跟苏晚吟一块儿长大的，目睹自家小姐在程时安身上浪费了十三年，眼下又要被晋王耽误，当真是又恨又无奈。
苏晚吟心里根本没有脸上风平浪静，好似有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把她拉下地狱。
书角被她的手指不自觉抠到卷曲，她想露出个不甚在意的轻笑，可惜浮出的苦涩也没能藏住，“在陛下心里，我和胭脂一样都是奴婢。即便苏晟没有犯错，我也没资格做晋王的正妃。”
这是她早就料到的，也没什么意外。
“不嫁了，小姐别嫁给他了！”如烟看她脸色越静，心里就越难过，眼睛都红了，“小姐这么好，喜欢您的公子哥儿都能排到城外去了，谁稀罕做他的侧妃。”
苏晚吟抿唇，圈起书本轻轻拍了如烟额头两下，“说什么瞎话。如今提起我，好人家的公子都要退避三舍，谁愿意娶个等同二嫁的女子。”
她一说这话，青玉和芸萱也是一脸落寞。
话音刚落，外头一道疏朗的男声飞跃长廊而来，“我怎么听说亲两日茶馆清谈的学子们还赞苏小姐特立独行，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小姐，宋公子来了。”
苏晚吟眸光一亮，抬手拍了拍如烟肩膀，“快去沏茶。”
宋舒白身上永远带着自由的风和阳光，每次见着她都喜笑颜开，叫人也不自觉跟着心情好。
宋舒白一进来看到她手边那本《南游小记》，正是上次自己推荐给她的。
他灼亮的眸子微微一凝，拱手行礼，径直道，“听说晋王在宫里跟陛下吵架，我就猜他一时半刻回不来，趁这空档来给苏小姐贺喜。”
“贺你终于要给我们宋家当媳妇了，往后跟着晋
王也能叫我一声表兄了。”
他说这话时眼中的光黯了一瞬，被苏晚吟敏感捕捉到了。
“宋公子说笑。”苏晚吟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请人入座后，忙转移了话题，“茶馆清谈？”
宋舒白道，“骊山书院寒假结束了，有几个学弟知道我如今在京城想闲聊两句。苏小姐茶馆在城外，安静雅致，我便请他们一起去了。”
苏晚吟知道他是有心给自己招揽客人，骊山书院的学子若能赞美一番，茶馆今年的生意还愁不好吗？
说到茶馆，苏晚吟又想起一事，“这几日我考虑了礼部的建议，总觉得···”
见她斟酌用词，宋舒白直接道，“此事不妥。一杯茶从你这儿到宫中要经过的人手太多，难保不招惹是非。”
苏晚吟挑眉，“我也这么觉得。思来想去，这钱赚的麻烦还不如不赚。”
她之前也和裴明奕提过这个担心，但他三番四次保证不会让她有事，苏晚吟并非不信，只是···今日总算得到认同，心中当即松快不已。
宋舒白见她眉眼舒展，笑道，“天底下果真没有哪个女子像苏小姐这般，不急着置办嫁妆，而是操心铺子生意。”
“听说这段日子你看账本看得连我表弟都不搭理了。”
“日后进了王府，晋王名下的田产铺子更多，难不成你连觉都不睡了？”
苏晚吟垂眸轻笑，“王爷的东西轮不到我管，再说了，我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够了。”
宋舒白却道，“宫里的消息我也听说了，你且宽心。我那表弟折腾起来，陛下也没法子，就算是侧妃，他也一定会让你管家。”
见他神色坚定，目光清亮，苏晚吟这才意识到，他是担心自己，所以特意来给她吃一副定心丸吗？
“宋公子多虑了，于我而言，无论什么位份，都是我高攀王爷。”
宋舒白见她口吻淡漠，脸上更是一点待嫁的喜悦都瞧不出来，他下意识捏了捏手，故作轻松，“我不是别的意思，苏小姐本该就是主母。”
再多的话，他也不适合说。
苏晚吟也只抿唇，没做回答。
宋舒白一时不察，失礼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耐不住问出口，“苏小姐瞧着···好像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