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奕穿着她做的那套中衣,一掀纱帐,桃花眼自上而下落在她身上,苏晚吟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我、我···”
他以为苏晚必定要羞死了,正欲好好欣赏一番时,见她垂下眼睫,虽难以启齿,神色却没他想的那么紧张。
只是声音有些低,“麻烦王爷给我一身衣服。”
裴明奕的心悄然一紧,接着便是难以言说的遗憾和懊悔。
她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对他害羞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他慢慢蹲下身,抓着她紧握被子的手指,“还怨我是不是?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在行宫跪了三日。”
他说这话时哽咽地厉害,苏晚吟心上抽痛,面上却也只是微微动了下眼皮。
“你怎么不告诉我。”裴明奕凝视着她,想看到她眼里的情绪,奈何她睫毛太长又不肯正视他。
“我以为你看我受罚,怕我靠不住,回头就向程时安妥协。”
他每说一句话都需要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气,皇后离世、周静桐嫁给别人,他都未曾说过一句挽留的话。
但现在他比谁都想留住苏晚吟的心。
但这话听在苏晚吟耳朵里无疑是种羞辱,她对程家的态度一开始就跟他说的明明白白,又或者在他心里始终当她是个玩物,所以觉得她很容易做出水性杨花的事来。
她裹着厚厚的被子,身上都是汗,心里却冷静的很,“王爷放心,我从不给自己留后路。跟了你便跟了,生死不怨。”
“他日不论程时安走到多高的位置,有多厉害的权柄,我也不会回头。”
她到底没忍住,“我不会一边攀着别的权贵,一边处心积虑勾着旧爱。”
裴明奕眸光一闪,眼底划过一丝审视,但旋即就觉得自己想多了,往后绝不能再随意揣测她。
细碎的吻落在苏晚吟指尖,沐浴后龙涎香的味道被放大,此刻充斥在她鼻腔,有种惑蛊她的危险。
“是我错的离谱。你别生我的气,从今往后本王只信你,只爱你,只守着你。”
暖热暧昧的氛围足够让任何一个女人头脑发昏,对苏晚吟而言这份唯一何尝不是她偷偷期盼过的。
前世死得还不够凄惨,这一世竟又在裴明奕身上动了心,真是活该。
“王爷一路帮我至此,我没有别的奢求。”
裴明奕身子一僵,见她自始自终神色平平,心就像被人活生生剜出来一样,他从来不觉得一句话能让人难受得想死。
她终于肯抬眼,裴明奕兴冲冲对视,又被那漆亮而清冷的目光刺到,她说,“求情是应当的。我给王爷带去这么大麻烦,岂可只顾自己。”
裴明奕压下眉,向来都是旁人对不住他,唯独对苏晚吟,他···有愧。
他之所以把苏晚吟推到众人面前,除了喜欢她,也是为了让皇帝和太子看到他有软肋,引太子主动出手才能破局。
“你···”裴明奕对着皇帝耍计谋都没心虚过,眼下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本王不会有事,以后别那么傻。让你出城你就出去。”
苏晚吟一愣,果然她就是跪死在行宫,也未必能和周静桐比。
“我知道了。”
不多时,顺子拿进来一身女装,依旧是杏色纱裙。
“没有别的颜色吗?”苏晚吟问了一句,见裴明奕背影一僵。
顺子敏感嗅到两人之间不愉的气氛,机敏道,“奴才该死,这就让人多挑些别的样式过来。”
话音刚落,如烟在门外给苏晚吟长了脸,“奴婢从府上给小姐拿了裙裳。”
素色长裙加天青色烟笼纱,她这个年纪本该显老,但苏晚吟气质清冷,穿这一身反倒能遮盖三分病色。
桌上的花生酪自然不是从前那个味道,但依旧比外头好吃。
不过裴明奕等了好久,眼看她一勺一勺吃了大半,却一直没等到从前她脸上的那份满足。
“味道怎么样?”他忍不住问。
“这儿厨子做的自是好吃。”苏晚吟肚子也饿,一碗花生酪很快见了底。
裴明奕又把梨花酥推过去,“这个厨子是南边儿过来的,最擅长甜食点心。”
苏晚吟顿时没了胃口,不过她还是尝了一口,然后兴趣寥寥,“太甜了。”
裴明奕眼皮一跳,之前她没说甜啊?
不过虽感觉她情绪不高,但现在他也不敢随便生气,将信将疑尝了口,心说这不是跟以前一样?
但面上一沉,“来人,让厨子重做一份,太甜了。”
苏晚吟挑眸看过来,微微惊讶。
那双桃花眼映着烛光明亮又纯粹,“一直做到满意为止,以后都按你的口味来。”
“王爷不怎么喜欢甜食,那这口味是按谁做的?”
她看似漫不经心用茶,余光却瞥见裴明奕脸色暗了暗,垂眸摩挲起手上的扳指,“你喜欢花生酪,他便觉得你喜甜。”
苏晚吟又问,“王爷最初给我用的那把镶珠子的银勺许久没见了。”
裴明奕舔了舔唇,“怎么突然
问起这个。”
“没什么,我还从未见过那样别致的勺子,在这儿吃东西的时候难免想起。”
裴明奕细细盯着她看,从眉梢到嘴角,确定她只是随便一问,才悄悄松了口气,“前段时间被不长眼的小太监摔到地上磕了,送去铺子里补。”
他顿了一下,“你喜欢的话,本王还有东珠,给你重新打一副。那个···时间久了。”
苏晚吟心想,就好比她自己一样,重打一副不也是替身。
“那我不想要银,暖玉做勺行吗?”
“用银是为了防止食物有毒。”
苏晚吟反问,“端来王爷面前的吃食也会有毒?”
裴明奕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执着什么,咬了咬牙,对她宠溺一笑,“既是给你做的,你喜欢什么就是什么。”
苏晚吟总算笑了。
可她在心里叫嚣,假的,都是假的。
裴明奕就这么陪着她等了大半夜,而苏晚吟也任性地让厨房一直做梨酥,到后来她几乎听见梨这个字嘴里就不知道该是什么味儿。
她只是想看看裴明奕对她究竟能有多少耐心。
一直到天亮,端过来的梨酥有些泛黄,裴明奕恼了。
她尝了一口,微微有些烤糊的苦,“就这个吧。”
“这都糊了。”裴明奕哪舍得给她吃这个。
苏晚吟却道,“世家小姐都爱清甜,糊了之后反而一点甜味都尝不出来了。”
裴明奕当然不懂她的话,只有如烟在外间听着偷偷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