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桐疼得牙根打颤。
见裴明奕在一步之外就停下,她抚额‘不小心’撞进他怀里,慌张无措,“我、不是故意的。”
出乎意料,裴明奕并没抱住她。
周静桐勉强站直,如风中拂柳摇曳,“苏姑娘的事要紧,王爷不必理会我。”
裴明奕的目光凝在她露出的小臂上,除了刚才的青紫,还有类似被软绳勒过的淤青,他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可怕的冷光。
周静桐的双手轻轻在他两肋推搡,“王爷快去找苏姑娘,别让她不开心。”
下一秒,裴明奕抓住她腕子,声音低沉冰冷,“身上哪儿还有伤?太医看过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身上大小新旧的伤从来没断过。”
周静桐眼圈微红,被太子虐待的委屈一股脑儿涌上来,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下来。
裴明奕烦她有事不说却要哭,“你背着太子出来找本王,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他打的?”
周静桐神色一慌,又想躲他的视线,“你别瞎猜了。我今日过来···是知道你不日就会启程去岭南,我知道不该来,可到底亲眼看到你没事才能心安。“
“苏小姐还在等你···我···”
话没说完,她眼前一黑,失力倒在裴明奕怀里。
裴明奕瞳孔一颤,稳稳把人抱住,下颚线条紧绷,厉声吩咐,“叫温雨过来!”
*
苏晚吟和如烟被安顿在西厢,顺子说晋王有要事处理,然后吩咐小太监送几样她爱吃的点心过来。
苏晚吟稳定心神,好一会儿眼睛才没那么红肿了,她担心裴明奕见着自己这副样子会生气,一来二去又耽误时间。
送点心的小太监被鸢尾拦下,苏晚吟见来人是她,眉心微拧,突然猜到贵客是太子妃。
心仿佛被摁在水里,一阵一阵的窒息难受。
光线斑驳,她脸色惨淡如霜,在鸢尾讽刺的目光里甚至有一瞬间茫然。
原来如此。
难怪守卫支支吾吾让她晚点来,难怪胭脂‘好心’帮她,难怪让她在这儿等了好久。
鸢尾咧嘴笑,“委屈苏小姐,等了快有半盏茶功夫了吧?”
“顺子公公怕您闹腾,特意让人送些您爱吃的点心来。”
闹腾?苏晚吟想笑却笑不出来,她一个玩物有什么资格闹腾。
鸢尾边摆放点心,边故意说道,“玉面芙蓉糕、桂花酥糖还有一碗荔枝冰水。您也喜欢吃甜食?”
“太子妃偶尔也馋桂花酥糖。”
鸢尾轻轻抬起眼皮,见苏晚吟脸色果然更白了三分,“不过宫里的点心师傅比不上王爷这儿的。奴婢没记错的话,师傅姓沈,还是七八年前太子妃未成婚时从南边找回来的呢。”
如烟听了鸢尾的话,心里早转过了弯儿,替苏晚吟难过死了。
喉间堵得慌,却还是第一时间就反驳鸢尾,“爱吃甜食的小姐夫人多了去,应季的糕点就那么两样。太子妃和我家小姐都喜欢吃又能说明什么。”
鸢尾倒没想到苏晚吟身边看起来傻乎乎的小丫头嘴皮子还挺利落,不紧不慢道,“当然说明不了什么,奴婢只是觉得苏小姐喜好类似太子妃,十分有缘。”
欲盖弥彰又说,“你们千万别多想。”
如烟翻了个白眼,“太子妃别多想才是真的。毕竟我家小姐和王爷男未婚女未嫁。”
鸢尾脸色一变,“王爷是未娶,苏小姐可是···奴婢失言了。”
她先是敷衍道歉,接着又道,“不过这事整个京城都知道。想来苏小姐脸皮也厚,不会见怪。”
如烟怒不可竭,指着鸢尾的鼻子就骂,“东宫的人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是晋王地盘,我家小姐是王爷的客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都哭着上门了,还不许人说?有意思么。”
鸢尾把托盘一放,虚伪的笑容瞬间变成恶狠狠的嘲讽。
如烟与她争执起来,苏晚吟苍白的面上没有一丝情绪,两人越来越过分的言词似乎也进不了她耳朵。
顺子被惊动,一看两人当着苏晚吟的面就热火朝天掐起来,怒声质问院里的小太监,“怎么能让鸢尾姑娘过来!”
小太监畏畏缩缩,“鸢尾姑娘拿着王爷的玉佩,小人不敢拦。”
“什么玉佩?”顺子一挑,“瞎了你的狗眼。那是太子妃的同心玉!”
斥责间,苏晚吟从里头走了出来。院子里分明夏意盎然,她却如沉寂在冬日里的枯木,“王爷没时间见我不要紧,烦请公公帮我跟王爷要一颗凝香丸救命。”
顺子想了一堆息事宁人的理由,突然无话可说,呆愣愣点头,“奴才、去试试。”
鸢尾听见她求凝香丸,离开的时候又仔细打量了她一遍,嘟囔道,“好好站在那儿,又不是将死之人,明摆着就是想让王爷过来。”
“哼,小小年纪使手段,把王爷害了一遭还不够。”
顺子听得心惊,赶紧哄她离开,“太子妃还找姑娘伺候呢。”
等鸢尾走远些,他又把自己
带过来的人留在西厢。
就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顺子回去已听鸢尾在里头跪求,“王爷不救,就没人能救主子了。”
鸢尾很聪明,在裴明奕面前避开了“太子妃”这个称呼。
裴明奕问跟前的侍卫,“医馆的人不知道温雨上哪去了?”
“温大夫走得急,把三副针都带上了,多半是跟阎王抢人去了。属下留了人,一见着温大夫立刻带过来。”
话音刚落,昏迷中的周静桐难受得闷哼起来,整个人蜷缩在薄被里,呢喃声都带着哭腔。
“好痛。”
“阿奕···”
裴明奕心脏一缩,好像她喊得不是名字,而是控制他生死的枷锁。
周静桐眼角还有泪,“是我活该···可我真的好疼。”
裴明奕闭上双眼,交握的手因过度用力突出泛白的骨节。他问鸢尾,“她身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鸢尾跪在他脚边,“奴婢不敢说。”
“求王爷救救主子,主子不想熬,也怕自己熬不过去,所以今日趁太子去了行宫才冒险来见王爷一面。”
“王爷!”鸢尾额头都磕出血了,泪眼婆娑道,“求您了。”
周静桐浑身冒冷汗,牙齿在下唇咬出一排血印,裴明奕一直逼自己清醒,此时那种刺痛感因她的痛苦而传遍全身。
再开口吩咐侍卫时,声音都有点哑,“把最后一颗凝香丸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