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季正玄涨红着脸难堪地暴喝了一声,伸手就要阻止沈昭的动作。
只他的身体过于虚弱,沈昭一手便制服了他,“乖乖地坐着!你真的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都这样了还不请医生,生生硬扛吗?你以为你现在的身体还是之前那副?这副可经不起折腾!”
季正玄反抗无果,整个人沉默了下来。
沈昭看到他这么糟践自己便生气,好歹是活着的人,跌落深谷只是一时的,只要有命便还有希望,这是她见了那么多病人之后感悟到的,也是她有幸活过来后顿悟的。
断肢的伤口虽缝合得很好,但因为主人的忽略,此时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沈昭戴了无菌手套轻轻地按在上面,伤口周围已然起了热潮,触感松松软软的,皮下像是裹着水包,她不由地皱起了眉,生气地瞪了季正玄一眼。
可生气归生气,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生怕弄疼他似的。
每一下的接触隔着绵薄的手套透过那儿敏感的肌肤直接传到至季正玄身体的每一处,引起了轻轻的颤动,酥酥麻麻的电流流窜全身,他的脸上不禁漫上不正常的嫣红,那张惨白的脸漫上了颜色,好看了许多。
沈昭一边检查着,不时抬眼看他的变化,目之所及便是他泛红的脸颊,“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季正玄还是一声不吭,甚至他都不敢看面前这个认真检查自己身体的女孩一眼,他撇开了头去,嘴里喃喃问:“你会看病?怎么手法如此专业?”
虽然季正玄心里不自在,可观察力是惊人的,一个高三的学生,以学业为重,谁会掌握这样的技能,况且城市里的孩子不说是娇生惯养,就算是贫苦的孩子也不需接触到这样的状况,可面前的女孩,她的手法比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要专业细致。
沈昭抬眼,眼里闪过慌张,尽管只是一瞬可还是被敏锐的季正玄给捕抓到了。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瞬疑惑,虽然撇着头,可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昭身上。
沈昭暗暗苦恼,那天沐宴辰才叮嘱过她的,而今天当她见到季正玄虚弱无助地躺在地上时,出于过往的初心,并没有袖手旁观,还是把他扶了起来,甚至出于自身的本能,很快便准备好了医疗用品。
检查季正玄的手顿了顿,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他的断腿伤口处感染了,如若继续发展下去,他可能还要把剩下的截掉,情况严重的话可能会因为败血症危及性命,这是她不愿看见的结果。
她站了起来背对着他,手里弄着医疗用品,嘴里说着慌,“你也不必惊慌,虽说我是个学生,可德严中学比起其他中学是有其过人之处的,在进入大学前便会组织我们进行社会职业的实习,这样有利于学生更好地选择未来的职业,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填报志愿,我的志向便是成为医生,所以进入了一所社区医院实习了一段时间,这些操作便是那时候学的。”
她拿着消毒水,棉签等转过了身来,目光幽幽落在那个垂着眸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的男人身上,不管他信不信,也是搪塞他的一种说辞。
她在他的面前再次蹲下,用针筒抽了一些麻醉药,帮他的断肢伤口周围消毒好了,她掀起眼皮看他,“我要给你打麻醉了,有点痛,你忍着点。”
季正玄见她操作认真,垂眸紧紧地盯着她,那个说法骗小孩可以,骗他?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他依旧不想拆穿她,如果她真的是沐归朝派来放在沐宴辰身边的,而沐宴辰也欣然接受的话,那只能说他是自食苦果,他不会多加阻拦,可最重要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贪恋这个女孩带给他的温暖,就算有任何不妥,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是真的怕他疼,就连打针都是小心翼翼的,当麻醉剂注射到那个狰狞的伤口处时,那边便渐渐失了知觉,季正玄有种刚苏醒时看着自己被截掉的腿时的那种幻觉。
也是和现在一样,一样的没有感觉,不论他怎么掐怎么陷,那儿的肉只能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连恢复的时间都很慢,无痛也无痒。
他的眼里难得地露出了疲惫与厌弃以外的情绪,那是一种慌张。
沈昭看在眼里,心想他还是有救的。
失去知觉的伤口任由沈昭摆弄,季正玄看见沈昭拿出了镊子和手术刀,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往上面的一些腐肉割去,而后用镊子夹住那被割下的腐肉放进一旁的肾型盘中。
啪嗒一声,沉重地掉在了冰冷的肾型盘里,犹如他的心一般,似乎都让他与过往做一个了断。
沈昭没理会他如今的心理如何变化,只专心在他那狰狞的伤口上,直至把所有感染的腐肉剜去。
新鲜的伤口处冒出一股又一股新鲜的血液,而沈昭似乎视而不见,她表现出了普通高三学生所没有的冷静,利落地拆开了无菌的缝线给那狰狞的伤口做了最后的缝合。
等一切都完工后,她用纱布蘸了点双氧水抹在他那被血液污染的伤处,血液止住了,只在那缝线上沾染了一点,但看起来比之前黄白红相间,散发着特殊味道的时候要好上了许多。
沈昭对此极为满意,等做完一切后抬眼便撞进季正玄那深邃的瞳仁里,她讪讪地笑了下,“怎么了?”
“……没什么。”
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沈昭帮他清理了伤口后,站了起来,她弯下腰用极其轻淡的声音道:“你在这等我一下,哪儿也别去。”
她没想过他会乖乖听话,但她还是把事情做到了极致,临走前她拿起沙发上的一张毛毯盖在了他的腿上,“刚帮你清了伤口,可别再糟蹋了,要每天换药,不能碰水,注意保暖。”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垂着头,看不清他是何种表情,但她也不甚在意。
转身便走出了宅子,为了让他舒服点,她还是选择回别墅拿回她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