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同时望向关家姑娘。
“六爷先前觉得家主性子沉闷,关家嫡女性子活泼好动,能给荣家带来朝气,现在可还这般想?”袁嬷嬷问。
这话还真把荣六爷问倒了,他觉得关家嫡子和荣承性子相补,可荣承对她连一丝兴趣也未曾表露,甚至还觉得这姑娘的性子过于聒噪,承儿更喜欢文静的。
“我不想承儿这辈子都活得像我这样苦闷。”荣六爷道,他的生活里没有光,他的身子也因为这些年太过劳心伤了心脉,不管吃多少药都没什么事。十多年的布局若能让他看到一个结果,他已经心满意足,要是能让他看到荣承成家立业有了孩子,他是死也瞑目了。
袁嬷嬷心疼地看着六爷,家主是她一手带大的,六爷亦是她看着从一介无忧无虑的少年变成如此成熟世故模样的,也知道这些年他受了多少的苦。
当荣家的马车才离开巷子,沈婉青叫住下了马车。
迎面吹来的冷风让苏桃和卉娘只觉得冷,再看娘子,缓慢地走在寒风之中,神情发怔,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苏桃赶紧将手中拿着的大氅给她披上:“娘子,别着凉了。”
“娘子,您怎么了?”卉娘上前问道,她和苏桃只在荣家外院候着,并不知道娘子进去和六爷讲了什么,如今她只每隔几天将陆家的情况跟袁嬷嬷讲一遍,其余的事她也不清楚。
“我走走。”沈婉青想让寒风给自己去去怒气,真没想到她还能遇上如此狗血的剧情。
500万离开这个男人么?烂梗。
呵,万两黄金?荣六爷可真大方。
沈婉青回到陆家时已经中午了,大嫂领着下人正在做饭。
“这个点了老三怎么还不回来呀?”陆大哥和陆二哥都没去上工,老三去了宫里谢恩,宫里必然会有赏赐,他们都等着看赏赐呢,哪知道半天了也没回来。
“不是说谢过恩就出宫吗?他身上还有伤呢。”陆老爹有些担忧,就算没伤筋动骨,也是小动了一下,需要休息的。
“不会被同僚喊去吃饭了吧?”祝氏寻思着。
陆二哥觉得不是:“老三身上的伤刚有些好,久坐伤口定是要裂开的,他自己心里有数,怎么可能被人叫走。”
直到入夜,陆忱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皇帝确实赏赐了不少的东西,陆家人高高兴兴的拿去库房欣赏了。
沈婉青赶紧给他换药,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背后浅的伤口结了痂没事,深一点的伤口又裂开了,血丝渗了出来。
俩人都没说话,哪怕成亲之时那般尴尬,俩人也会说上几句,不像现在这样沉默。
不知过了许久,沈婉青开口问道:“一早进了宫,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小南说,今天荣六爷请你去了荣家?”陆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问。
沈婉青给伤口撒上药粉:“荣六爷想让我离开你,希望你能娶宣家和王家的姑娘为妻。”
陆忱猛地转身,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嘶”了一声。
“别动,又流血了。”沈婉青见他一扭动血丝渗出来,不禁拧眉,拿过一旁的汗巾擦着边上沾着的血渍。
“皇上也让我娶宣家王家的人,我拒绝了,被晾在偏殿里整整一天。”陆忱眼中闪过一丝叫人不寒而栗的恨意。
沈婉青还是第一次在陆忱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恨,就连王妃出事时,也是隐忍居多。
“如果坐上世子之位的代价是失去你,那这位置与我何用?”报仇对他来说有很多种方式,唯独阿青,陆忱死也不愿放手。
“可联姻的方式能让你得到宣家与王家的支持。”沈婉青平静地道,宣家和王家这些年一直受制于皇帝,可在皇帝和陆忱之间,特别是陆忱有胆识有魄力,聪明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比起这些,你更重要。”陆忱这话说得坚定。
哎,有点恋爱脑了,沈婉青给他换上新的绷带:“相公,人活着有很多事是我们必须去做的,你重情亦重义,可那些该做的事比夫妻之情更重要。”
陆忱起身看着她,眼中闪着怒气:“六爷跟你说了什么?”
“六爷说,我若能离开你便给我万两黄金,我,”对上陆忱渐锋利的眼神,沈婉青明明心里很难过,此刻又无比心虚:“我说要考虑一下。”她确实是说了给她点时间。
瞬间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忱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温婉柔和的女人:“你说要考虑一下?为何不是直接拒绝?”阿青不在意他吗?
“相公,你努力了这么久,一切就是为了报仇,是为了以后不让自己活得像以往那样憋屈。如果因为我而让这一切付诸东流,值得吗?”陆忱的隐忍、努力、付出她都看在眼里,他的性子,他应该是事业男。
“那你自己的苦呢?我不需要你为我着想,”陆忱难受地看着她:“成亲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亲生母亲的一生都在为他重新回来
做准备,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她还是为了他而死。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对母亲的愧疚。
所以,他不会让所爱的人和母亲有一样的遭遇。
“我,”对上陆忱生气的神情,沈婉青一时不知怎么说,她不是这个时代教育下的女性,是,她爱陆忱,愿意与他风雨同舟共度一生,不管一生是不是贫穷,是不是苦中作乐,她都会不离不弃,因为陆忱值得她爱。但两件事不一样:“你的仇比我更重要。”
因为要好好地活着。
她的苦算什么?吃好穿好的,就算没有荣六爷给的银子,她自己也不缺这方面的底气。
“阿青,我这辈子只你有一个妻子。”陆忱坚定地告诉她:“如果我的报仇要牺牲你,那与牺牲我自己有何不同?”
对上陆忱深情的目光,沈婉青轻轻拥住了他,她相信陆忱在不久之后有这样的能力与宣家、王家或是荣家对抗,但不是现在。
她也知道陆忱一直在养他自己的势力,可他白手起家的时间怎么可能抵得上别人百年的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