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良志颔首,“准确说,一莲当时引荐我认识的并非先帝,而是卫将军。”
父亲?
卫清晏微讶。
余良志眼眸看向门外,似回忆般,“一开始我心存顾虑,成了是从龙之功,败了那可是谋逆。
可卫将军说,男子汉该顶天立地,当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老夫至今记得他一身铠甲,刚从战场厮杀回来,脸上的血迹还未擦去,他问老夫,是先有国,还是有家?再问老夫,当时的国可还算国?
等老夫想明白这两个问题,决意要带着一家老小追随时,他却让我们继续留在京城,必要时暗中相助便可。
在世道乱了之后,皇家也愈加不成样子,人说杀就杀,家产说抢就抢,余家能在那样的乱局中不折损一个人,多亏卫将军暗中庇护。”
他沉沉叹了口气,“可如今明知卫小将军之死有问题,我却不能挺身而出,老夫有愧啊。”
卫清晏眸光半阖,她明白,老大人最后这话实则是讲给余正德听的。
余正德也不是傻的,听得出老父亲话里的意思,“父亲,儿子向你保证,在保全家人的前提下,定竭力为卫小将军报仇。”
得了儿子这话,余良志也知足了。
身为余家家主,护好家人是他的基本职责,余家人也是他的血肉至亲,他无法要求更多。
他转而对卫清晏笑道,“说到旧事,老夫才想起来,姑娘倒是有些像卫将军的做派,嘴上说得狠,心肠最是软。
卫将军劝余家加入起义军,却始终护着,没让余家露在面上,姑娘要我儿做的事,看似是为难,实则何尝不是替我余家解决问题。”
卫清晏亦笑。
她是父亲的女儿,自然是像父亲的。
倒是不知,胖和尚竟然和父亲是朋友,胖和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救得自己么?
当初她醒来没有记忆,也问过胖和尚自己的来处,为何救她。
胖和尚每次都是一个白眼,当是老衲欠你的,闲得没事晃去黄沙岭,捡个拖累回来,害得老衲不能享受美好人生。
嘴上抱怨的厉害,可对她却是好得不能再好。
阿姑没到她身边时,她还卧床不能起,晴天,胖和尚背她上山顶晒太阳,雨天,背她去高阁听雨声,说是大自然才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为她学做肉食,用功法替她续命,嘴里边念叨最多的便是,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要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
他这样说,也是这样说的,事事以她为先。
也就是他这好,她才没去怀疑胖和尚对他撒谎,如今看来,虽没撒谎,怕是也没说实话。
刚想从余良志口中,探一探关于胖和尚的事,便见阿鹿领着一人快步而来。
来人是余府的管家,他在余正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余正德脸色微变,忙起身道,“常姑娘,刘荷又命人给我传信了。”
刘荷威胁他,再不出手救她,她便要将他的事抖出去。
被常姑娘点醒后,他才意识过来,被关在刑部大牢的刘荷,如何能轻易传话出来。
只怕是外面百姓和学子们又闹起来了,皇后这是急了,才需要他这个背锅的及时出现呢。
他咬牙道,“我这就去见她。”
“好。”卫清晏颔首,同他交代了几句细节。
余家父子来得低调,回去也走得小门。
等两人离开后,卫清晏也换了一身黑衣,作男子打扮出了门。
吴夫人刘荷那日被卫诗然带人打了一顿后,几日过去,身上还是痛得厉害。
她醒来便吵着要刑部的人去抓卫诗然,可牢狱一句,你身上并未见血,便是去了龚府,也不能拿龚夫人如何搪塞她。
她气得身上更痛了。
卫诗然打的不是腰上就是胸前,这些部位她如何好让人家看。
便是她豁出脸皮去让人家看了,她也清楚,看不出什么,卫诗然用是拳头和绣花针,根本就没有明显伤口。
而且那日卫诗然来过一趟后,刑部将她提审了一次,用了刑,虽不致命,也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毒妇。”她低声咒骂着,“将来,我定要你千倍百倍的付出代价,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要你断子绝孙。”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一道虚缈的男声,低低传来,好似说话人就在她身后。
她猛地转身,身后只有墙壁,什么人都没有,她又将牢房四周看了看,没任何人的影子的。
“你是谁?”
“卫清晏。”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比之先前多了一抹阴森。
刘荷听了这三个字,心头反而不慌了,她嗤笑,“装神弄鬼。”
卫清晏死得不能再死了,否则卫诗然那个疯婆子怎会来此撒野。
“我本就是鬼,何须装,此事你当最是清楚。”
声音越来越近,好似贴着刘荷的耳朵说,让她感觉脑后一阵阴冷。
她看向牢房外站着的两个狱卒,“来人,来人,你们有没有听到什
么声音?”
两个狱卒看了眼安静的牢房,“除了你在神神叨叨,还有什么声音?”
刘荷想起那日,这些狱卒们任由卫诗然打她,便疑心又是他们配合谁装鬼吓唬她。
也不再问了,双手捂着耳朵,坐在地上。
可那声音再度响起,“你害我不够,还敢想着害我大姐,可惜,皇后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黄沙岭一事,百姓激愤,日日逼着皇帝查明此案,皇后怎会留你性命,让你有机会咬出她。”
“不可能。”刘荷神情大变,快速扭头,又是什么都没发现,“你休要装神弄鬼,我不怕鬼。
我不知你是谁,为何又要牵扯出皇后娘娘,黄沙岭的事与我无关,陛下定会还我清白。”
那道声音冷笑,“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刘荷,你的报应来了。”
“你出来,休要吓唬人。”始终见不到人影,让她心头开始发毛,“你出来,出来,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有本事你出来见我……”
“大人,犯人就关在这间屋里。”狱卒的声音响起。
刘荷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见是余正德,怒道,“是你装神弄鬼是不是?是你不愿救我,故意吓我是不是?”
余正德一脸莫名,“什么鬼?本官刚进来,你怎么了?”
她又看向狱卒,“有人进刑部监狱,想要害我,是不是你们故意放人进来的?”
“你别血口喷人,我们一直守着监狱,没有任何人进来。”狱卒忙否认,在他们当差的空档,说有人闯狱,不是害他们挨罚么。
狱卒心生不满,不愿多呆,便对余正德道,“小的在外面守着,大人有什么话,尽快说才是。”
余正德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了过来,同狱卒寒暄几句,才低声同刘荷道,“你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真的做了卖国之事?
本官各方打点,别说救你出去,就是想来见你一面,都费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