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镇长，借一步说话。”

    周卫华贼兮兮地看了一眼镇长办公室，低声对沈亮说道。

    沈亮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跟他进了后勤办公室，这个人对他态度一直都不错，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沈亮和他关系倒是处得还行。

    关好办公室的门，周卫华拉开两张椅子请沈亮坐下，将脑袋凑近后告诉他一个秘密。

    “沈镇长，你刚才在方镇长办公室里面说的那些我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你是不知道，这个新的设计方案就是小叶的男朋友搞出来的！”

    “什么？小叶的男朋友？那他不是才毕业没多久吗？”

    “谁说不是呢！图纸还是他亲自送过来的，我看到他人了，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儿，就是看起来有些不靠谱，说话也是牛逼烘烘的。”

    “那他所在的那家设计院，实力如何你了解吗？”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找人去打听一下，反正白云县就那么几家设计院，应该不难找的。”

    “那行，那这事儿就拜托周主任了，我去向寇书记汇报工作，先走了！”

    官场上永远没有秘密可言，就连关押蒋有光的地点那样的机密都能被漏出去，那么这点儿事更是不在话下。

    沈亮相信他绝对不是除周卫华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那么周卫华特意叫住自己说这些肯定有他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向寇茗轩示好。

    反正现在自己也必须去和寇书记说明其中的厉害关系，不妨就卖他个好，起码他算是镇政府这边自己为数不多算得上盟友的人。

    沈亮敲开书记办公室的门，发现刘为刚也在，这两位大佬正在谈事情。

    寇茗轩指了指身前的椅子示意沈亮坐下，他则继续和刘为刚谈事，好像是关于常务副镇长的人选问题。

    沈亮扫了一眼桌面，注意到这两位领导的杯子空了，于是很自觉地去帮他们续上水，这才在椅子上坐下。

    这个无意间的举动自然得到两位大佬的赞赏，寇茗轩当即停下他们正在讨论的话题，打趣道。

    “小沈比刚来的时候成熟多啦，不错，这是个好现象！”

    刘为刚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沈亮，但他的眼神显然也是赞同寇茗轩的观点。

    领导夸你某个方面不会明说，你得自己去体会其中的深意。

    比如学会看人脸色、懂得人情世故就是成熟的表现，学会凡事汇报、请示是进步的表现，敢于主动替领导背黑锅则是有担当的表现，总之里面的弯弯绕很多，关键看你是不是能自己领悟。

    能自己领悟，领导就会重用你，如果领悟不了，他也不会当你面说出来，只是以后你可能会被边缘化，再也没有机会进入领导的视线。

    龙国那么大等着上岸的人那么多，你以为还跟在学校时一样，老师、家长会耳提面命再三告诫你、提点你？

    想多了，社会就是社会，重要的机会往往只有一次，如果抓不住，有可能一辈子就是个科员。

    这些道理是梁正雄告诉沈亮的，不得不说，这个干哥哥的人品虽然有问题，但还是教了他一些东西的。

    沈亮谦虚了几句，随后就将话题引到自己此次过来汇报的目的上。

    “……书记，事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我虽然不懂建筑设计，但先前那个方案是黄州市建筑设计院的专家出的，人家是注册工程师，还到现场亲自看过，怎么样也应该比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靠谱吧？何况咱们设计费都给了一半，您看……”

    沈亮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寇茗轩，那意思自然是要他拿个主意。

    寇书记当然知道沈亮想表达什么，这个年轻人做事还是很负责的，这是他欣赏沈亮的地方。

    可现在他已经不是镇长了，不方便直接插手项目，政府管行政，党委管人事，这是哪里都该遵循的规则，他寇茗轩如果插手那就是过界了，毕竟并不是人人都像蒋有光那样吃相难看的，大多数人还是爱惜自己的羽毛。

    再说那个方雪莹，也不是一点儿背景没有的，如果为了一点小事和她闹出矛盾，那么钟县长会对自己有意见，没有哪个领导会喜欢总是惹麻烦的下属。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刘为刚，那意思是让他开口。

    刘书记身为官场老油条自然秒懂寇茗轩的意思，他嘴笨不代表人傻，于是便劝沈亮道。

    “小沈啊，学校的事既然方镇长交给小叶了那你就让她去折腾吧，闹出什么结果也是她的事，与你无关，你明年是要当副镇长的人，得把眼光放远一些，要有大局观，不要总是拘泥于某一个地方。”

    “而且现在设计师都是终身责任制，要是万一出了问题那设计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是要承担法律后果的，你放心就是。”

    刘为刚的话就是寇茗轩的意思，这个沈亮懂，可是那句“他是要承担法律后果”让沈亮有些不明白。

    一句承担法律后果就完了？

    到时候要是出了人命算谁的，把设计师抓了死去的人就能活过来？

    那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怎么在这些人嘴里说出来就是一些官话、套话？

    方雪莹是，寇茗轩和刘为刚也是！

    沈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现在的他还没有办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特别是关系到学校里的孩子们。

    正因为去过刘根生家，正因为他自己也是农村的孩子，他才能深刻体会到农村娃读书是多么不容易，既然大的环境改变不了，那么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多想一想这些可怜人就那么难吗？

    这一刻沈亮很憋屈，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他想发泄，可是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可能是感觉到沈亮的不满情绪，也可能是感觉刘为刚的话太过不近人情，寇书记语重心长地对沈亮说。

    “小沈哪，政府有政府的规矩，党委有党委的职责，方镇长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你身为下级就要服从她的决定并配合她将事情干好，不能因为一些分歧就闹情绪，这样只会产生不必要的内耗，你懂我意思吧？”

    不必要的内耗？

    那不是早就已经有了么，不然为什么行政一把手会和党委一把手对立？

    沈亮心中对寇茗轩的安慰颇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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