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一抹亮光,既指引着方向又代表着危险。
我别无选择,只能一路往前,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用了遮掩气息的符咒,穷家富路,老祖宗的智慧get。
往前走,又是茂密的森林,森林郁郁葱葱,在没有月亮的晚上,仿佛无数只手缠绕着自己。
山里的晚上去不得,特别是未经开发的原始丛林,里面有山魈,会吃人,有灵,没有山魈的力气,但它会引诱人自杀,特别是意志薄弱的人,但只要你在心中默念圣号或者阿弥陀佛,一般而言都能顺利走过,如果你心里想的是,别吓我,别吓我,你就会被它们吓死。
亮光是灯笼,我到了房子的周围。
在两山的交界处,有一座两层楼的木房子,门口有一处牌匾——黄府,古色古香的建筑群类似于苏州园林,门口挂着灯笼,灯笼底下站着门卫在打瞌睡。
绕着黄府走了一圈,易守难攻,里面隐隐约约传来黄梅戏的声音,正要悄悄翻墙而过,打探打探虚实,却见一个扎着双鬟的婢女举着灯笼仰头看我。
好家伙,把我尬在围墙上,我“嗨,今晚的月色好美,你也是。”微笑。
她盯着我看,乌黑的眼珠子清楚的映着我的愚蠢。
“贵府有点好看,你更好看。”
她莞尔一笑,“贵客,奴叫阿蛮,远道而来,未曾远迎,实在驶离,婆婆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我用手反指我的鼻子,惊讶出声“我?就我。”
阿蛮实在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跟葡萄似的,一眨不眨的盯着人瞅就好像小猫。
她给我递了把梯子,温声道:“公子,小心。”
更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变态,三更半夜,私闯别人的家宅。
不知道穿过多少回廊,一老婆婆坐在楠木椅上,见我来,把留声机里的音乐关了,吐了一口大烟,慈祥的看着我“你终于来啦。”
我很奇怪,为什么要用终于这个词呢,在我的印象里,没有见过她。
她踮着小脚,应该是清朝时期的人,被裹脚了,我有点汗颜,裹脚之风居然能传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用烟斗指指椅子,示意我坐下。
“小伙子,虽然你是第一次见我,但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她温声道,“久到我已经老了,老到快要死了,说起来,还得感谢你救我一命,才能让我活到现在。”
我更震惊了,有些人说我害人,要我的命,有些人却说我救了她,是好是坏,怎么能分得清。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长生。”她隔着我像是在看遥远的故人,在看另外一段时空里的自己。
“老婆婆,您认识我。”我忍不住打断她。
“我不认识现在的你,但我认识以前的你。”她微笑,脸上的皱纹绽开,眼睛露出温意。
“哦?能讲给我听吗?”
“不能。”她果断拒绝我了,“你的记忆应该你自己去寻找,记住,你不是转世投胎,你是借腹养魂,你还是你,只不过你忘了自己,快点醒来吧,天下要乱了。”她叹息,说了一堆绕口令,什么我非我,我是我之类的东西。
我不懂于是我沉默。
“当你醒来,你将成王。”
“哎呦喂,婆婆,可不敢乱说话,我只要过好我自己的生活,保护我爱的人就够了。”我连连摆手,什么成王成圣的,一看就是要付出大代价才可以的,我只要过我自己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就够了。
婆婆反而笑意加深,“你果然没有变,一百年前,你也说过这番话,可是啊,总有些人得做些什么,这是你的命数,你得去做,即使再不愿。”
我点点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她左牵右拉说了些别的闲话,我看日光微露,卸下心中紧绷的弦,提出要走。
她也看见了日光初露,不舍的道:“真的要走了吗?长生。”
语气里的不舍不像是送别刚认识的小友,而像是送别久未见面,再也难见的知己。
我点点头,“还有一些事等着我去处理,不得不走。”
“那好吧。”婆婆自知难留,点头“等我会,我去取一个东西来。”
说着,踮着小脚颤颤巍巍的往后宅走了,过了片刻,婆婆回来了,手上拿了一个锦绣盒子,她将盒子打开给我看,是鸡蛋大的琥珀,细细看,里面有一只小黄皮子。
她把盒子递给我,留恋道:“不送了,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了。”
经过一夜的相处,我对这个婆婆也产生了好感,就好像见到亲人一般的如释重负,笑道:“总归是有机会的。”
她眼神有些落寞,指着阿蛮道:“你把她带走吧,虽说不太懂事,但伺候你洗脚什么的还算可以。”
我连连摆手,“这可不行,这可不行,一个大姑娘跟着我这个小伙子,她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阿蛮歪头,眼里一片澄澈“公子,婆婆说,我的命
是你给的,阿蛮从此是你的人,伺候你是阿蛮的福气,公子不要不理阿蛮。”
“这……”我为难的看着婆婆。
“你就带她走吧,跟我一个老婆子待在深山里,也不是一个办法。”婆婆冲我点点头。
我无奈之下,只好说“阿蛮姑娘,你是你自己的,我把你带出去,也只是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发展,你不用伺候我的,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人人平等。”
阿蛮连连点头,深怕我反悔。
我见太阳已经跃过山头,再三道:“婆婆,我真的要走了。”
她回到椅子上,落寞的抽起大烟,打开收音机,“走吧,留也留不住的。”
“阿蛮走吧。”我招呼着阿蛮出去。
走到半山腰,阿蛮一直忍不住回头瞧,我见她几次对着家的方向出神,温声道:“阿蛮,要不你回去吧,回去陪婆婆。”
阿蛮大眼睛簌簌的落下泪来,抱着我哭:“怎么办啊,公子,婆婆不在了。”
我大震动,拉着阿蛮往后跑,只见原来黄府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坟茔,两只黄皮子站在坟前,朝我微笑。
“公子,婆婆一直撑着,说你会去找她的,幸好,她等到了。”阿蛮泪眼汪汪的看着我说。
我沉默的站立了会,道了声“走吧。”精怪不同于人类,是没有灵魂这一说的,它们死了就是真正的烟消云散,世界上再也没有了她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空空的山谷里突然传来曲音,留声机自顾自的转动。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