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闻口,嘴里咬出满口的血腥。
她张嘴,还试图再要挣扎,谢氏毫不留情截了她的话,“你真有意见,也给我憋回去。”
“你的陪房妈妈在勇毅侯府里,做出败坏侯府嫡出姑娘清誉的恶事,你若有意见,今日解决恶仆后,全家即日搬出侯府,从此两府清静,互不打扰。”
搬出侯府,直击命脉。
又惊又怒的卢氏死死抠紧掌心,方没有让自己失态。
苏妈妈是保不住了。
搬出侯府,亦绝无可能!
便是死,她也要死在侯府!
“你不说话,便是同意我来处理了。那,那我现在便告诉你,恶仆欺主,败坏闺阁姑娘清誉,打死了事。”
“如若你不服气,心生怨恨,我便捎信封去范阳老家,问问你嫡母是如何处罚败坏姑娘名声的仆人?”
如何处理?
自然是打死,连同恶仆全家都被发卖。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嫡母若知晓此事,定会派老嬷嬷过来,让她跪着听训。
卢氏闭上双眼,脸色一片惨白。
卫宗源抿口茶,附和发妻,“我看可以,此为拨乱反正,让侯府的下人们知道欺负嫡出姑娘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父亲最重族中晚辈的名声,恶仆此举已触及族中逆鳞,死,是恶仆唯一的去处。
卫姮再一次跪拜,“姮,多谢七伯母、七伯母!”
卫宗源叹道:“姮姐儿,莫要行此大礼了,我和七伯母受之有愧。你是卫氏姑娘,却受仆人欺辱,是我等长辈失职,让你受委屈了。”
说罢,起身,肃正衣冠,竟然向卫姮躬身揖礼。
吓到卫姮跟灵猴似的,“呼”一声起身,抢在他垂首拱手的千钧一发之际,抬住七伯父的手。
道:“七伯父,你这是折煞侄女了。”
卫宗源还想再压手。
咦?
压不下?
再压。
别说压不起了,姮姐儿的手是稳稳定定地托住他的手。
不禁失笑,“姮姐儿,你这力气可真大啊。当年,七伯父的力气比不过你父亲,如今,又比不过你。”
“你不如与你父亲一般,可单手举门口石狮吧。”
话题转得过于快了些,好在,卫姮反应快,闻言,抿嘴笑道:“没有试图,改日我试一试,举给您看看?”
卫宗源笑道:“大善,择日不如撞日,晚……”
一道极具压迫感的冰冷视线落过来,卫宗源咽下话,蓄了须的脸上笑意一收,很是严肃道:“还是正事要紧。”
无须去猜,也知道是他发妻用目光在凌迟他。
罢了,罢了。
他啊,惧内。
还是老实些吧。
卢氏却气到要吐血。
她手脚冰冷,悲伤接受苏妈妈会打死的惨事,宗子却毫无正形,与姮姐儿说笑。
欺人太甚!
谢氏又道:“卢氏,恶仆既是你陪房,处死一事交你来办妥,姮姐儿、云姐儿旁观。”
……
卫云幽在琅华阁是坐立难安。
正院清场,里头发生的什么事儿捂得严严实实,母亲回府前又特意叮嘱她,如无传话,不可一人去正院。
如今要过了这么久,正院还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不行。
她不能继续这么等着。
得过去看看才成。
“姑娘,姑娘……”
丫鬟紫槿慌慌张张进来,“姑娘,于妈妈在外面等姑娘一起去正院,奴婢瞧着于妈妈的脸色极差,正院里头怕是……”
“胡猜什么!”
素茜冷声打断,“于妈妈定是过来让姑娘过去给老族长问好!”
卫云幽心里已有了不祥预感。
急急出来,外头候着的于妈妈双眼通红,迎过来,“姑娘,宗妇好生厉害,今日要杖毙苏妈妈,还须得让姑娘过去。”
什么!
杖毙苏妈妈?
苏妈妈可是母亲身边有头脸的管事妈妈啊!
杖毙苏妈妈这是要让母亲的颜面扫地啊。
“姑娘,过去后切莫求情,夫人求情时,宗妇说不如一家搬出侯府。”
“还有,宗妇最不喜女子哀哀哭泣,等会儿姑娘见了老族长、宗妇、宗子,切记要端庄、大方,断不可娇弱示人。”
神色凄哀的于妈妈哽咽着叮嘱,是生怕她从小疼到大的姑娘,会在宗妇面前犯错。
卫云幽握紧于妈妈手腕,“妈妈别慌,我知道该怎么做。”
今日,母亲已失了颜面,她若再不替母亲挽回颜面,族中对她们一家的印象,只怕会更差。
她是大房嫡女,必不能再失了大房颜面!
等她赶到正院,便看到苏妈妈已经按到了春凳上,母亲则神色惨然站在石阶上
面,炎热的日头也暖不了母亲一身的悲凉。
父亲则站在宗子伯父身边,连腰身都弯了不许。
而卫姮,却是背脊挺直陪着族长爷爷,那般的从容,又那般的高高在上!
卫云幽眼眶瞬间泛红。
若非她家式微,父亲、母亲何须如此卑微!
“母亲。”
卫云幽屈膝福礼,气息虽喘,但举止从容,挑不出一丝瑕疵。
卢氏轻声道:“去给你族长爷爷,七伯母、七伯父问安吧。”
谢氏看过来,淡道:“云幽儿是吧,你母亲受了刺激,先扶好你母亲,别让她摔了。”
卫云幽柔道:“云幽替母亲谢过伯母的体谅。”
还是规规矩矩给老族长、宗子、宗妇一一行礼,问好。
是京中贵女有的端庄、大气。
杖刑开始了。
苏妈妈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当着府里所有丫鬟、婆子、下人们的面按在春凳上。
行刑的婆子正是按下林嬷嬷、许嬷嬷的四人,膀大腰肥她们一个按死苏妈妈的头,一个按死苏妈妈的双腿,一个行杖刑,一个则面无表情数着。
卢氏站在石阶上,悲怆发话,“苏妈妈以上犯下,败坏姑娘清誉……”
同样跪在炎阳下的林嬷嬷、许嬷嬷闻言,吓得魂飞魄散。
“唔……唔……”
她们想求饶,奈何嘴里塞了碎布条,所有的求饶堵在了嗓子眼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声。
早知自己今日必死的苏妈妈死死抬眼,双眼充斥着血泪,看向卢氏。
夫人,老奴先去了。
求夫人看在老奴尽忠的份上,您放老奴的小孙子为良籍吧。
这是,于妈妈刚才在她耳边所说的。
“啪!啪!啪!”
婆子高高举的板子,狠狠落在苏妈妈的身上,打到第十板子,苏妈妈的脑袋便软软地歪下去,一动也不动。
百来号下人们个个吓到噤若寒蝉,连看都不敢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