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医馆已到。
车夫搬了马凳,苏妈妈撩帘先下马车,垂首抬手,恭敬等着卢氏下来。
并没有发现卢氏下来前,同于妈妈暗里交换了一记颇有深意的眼神。
于妈妈微微颔首,卢氏这才弓身出来,就着苏妈妈的手下了马车。
“大夫人?”
一道温润的男子声从侧面而至,站定的卢氏偏首望去,“齐世子?”
略些惊讶。
他怎么也在这儿?
难不成是宁远侯见自己复出无望,打算找大长公主的门路?
倘若真能走通,倒也不错。
云幽没有与贵人成事,还能退回来继续嫁入宁远侯府。
遂,卢氏换了表情,温和询问,“世子怎么来医馆了?可是哪儿有些不利索?”
“多谢夫人关心,我是过来……”
想说过来寻卫姮,又觉不妥,把话头咽了下去。
医馆大堂里,从后院出来的洗砚看到卢氏,脸色微微一变。
低头跑出来,假装没有看到卢氏,道:“世子,我好似听到卫二姑娘的声……音……”
洗砚从医馆里走出,机灵的小厮已经替他家齐世子打了圆场,说话声渐小,规规矩矩站到一边。
齐君瑜很满意洗砚的机会,佯装不悦,轻斥道:“咋咋呼呼,成何体统,回去再罚你。”
“是,世子,洗砚知错。”
洗砚埋首更深了。
又有马车停下,卢氏抬眼一帘,正好马车帘子撩起来,一位高颧骨,压嘴角的贵妇闯入眼里,卢氏瞳孔狠地一紧。
是老爷上峰家的夫人、李雪茹之母李夫人。
初春可没有说李夫人项氏也来医馆。
一心想着先安抚李小姐的卢氏,心头狠狠一沉。
今日若不妥善处理好姮姐儿与李小姐的冲突,自家老爷的仕途真是要到头了。
心里着急的卢氏面上不显,对齐君瑜温和道:“世子,家里有事需要处理,就不陪世子了。”
说完赶紧朝李夫人迎来。
苏妈妈更是后背阵阵冒冷汗。
死死低头,亦步亦趋跟在卢氏、于妈妈两人身边,不敢冒头。
李夫人见了卢氏嘴角压更紧了,刚要发火,突然看到玉树临风的齐世子也在,李夫人压下怒火。
冷道:“你也来了,走吧,一并进去看看你家二姑娘是如何欺负我家雪茹的吧。”
添袖回去只说了卫姮如何欺负自家姑娘,并没有提及卫姮为何如何。
卢氏目光微微一闪,就知李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心头反而更加七上八下。
嘴里则道歉,“都是我的错,没有教好家里的姑娘,等会儿我定让二姑娘好好向李小姐赔礼道歉。”
“且看我家雪茹会不会接受二姑娘的道歉了。”
李夫人显然是不接受卢氏这会儿的伏低做小。
也没有把卢氏放在眼里。
冷冷撇下一句,走在了卢氏前面。
被甩冷子的卢氏脸色青白相交,望着李夫人后背,手里的佛珠险些捏碎。
项氏!
你且等着。
等我成了侯夫人,有你项氏的苦头吃。
心高气傲的卢氏再一次把委屈嚼碎,吞进肚子里,面前,还是团气和善。
“世子……”
洗砚小小唤了声,“……你还去找卫二小姐吗?”
齐君瑜也已没有了刚才的温润,思前想后,道:“去看看吧,她在哪里?可是病了?”
“回世子,二小姐病倒是没有病,是在女科内室与李家小姐起了冲突。因何而起冲突,小的没有打听到。”
女科内室,他一男子可不能去。
会被医馆里的人打出来。
齐君瑜脸色一变。
赶紧迈过门槛进了医馆,穿过大堂,绕过屏风往后院走去。
济世医馆也是前庭、后院,后院又分左院、右院,两院中间是假山、亭台楼阁,便将男女病患分开。
跟过来齐君瑜见到卢氏身影穿过右院月洞门,步伐加快还想跟过去,被眼疾手快的洗砚死死拦住。
吓出身冷汗的洗砚压着嗓音,“世子,不能再去了。您上回陪夫人过来看诊,都拦在外面。您要担心二小姐,要不,到那边的亭台小坐?”
齐君瑜这才想起,济世医馆的规矩。
那可是大长公主所设。
他虽担心卫姮,但也不能为了她无视大长公主的规矩。
也罢。
去亭台小坐吧。
“使些银钱给医童,让他们留意二小姐,里头说了什么话,又为何而起争执,都打听回来告诉我。”
一面走进临水而建的亭台,一面低声吩咐。
洗砚应下,“是,小的这会便去,世子您先小坐。”
“去吧。”
齐君瑜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按压眉心进了亭台。
倏地,觉察似有人在看自己,齐君瑜抬眼一看,亭台早已有人。
日头为景,亭台为幕,怡然看书的男子眉如清霜,如画里走出来的天人,一身煌煌贵气,未知其人是谁,就已知晓必定出身权贵。
“不知兄台在此,打扰了。”
齐君瑜拱手揖礼,温文尔雅,举止磊落。
夏元宸从书里抬眸,看了齐君瑜一眼,微微颔首又继续看着手里的《冲虚真经》。
不远处,抱剑的血七收回视线,继续隐匿树上,静静听着右院女科内有动静。
宁远侯世子齐君瑜,吟诗作画不错,别的不过尔尔。
……
“呜……娘……”
被打的李雪茹投入其母怀里,哇哇大哭,“娘,卫二她竟敢打我,娘,你要为我做主啊。”
小脸仰起,李夫人便看到女儿右脸又红又肿,更甚还泛了淤青!
项氏又惊又怒,看向卫姮的眼神如淬毒汁,怒道:“卫二小姐,不知小姐犯了何错,竟遭你如此重的毒手!”
还以为是姑娘们的小打小闹,最多不过互捶几下。
想着以女儿的性子,定是吃不了什么亏。
结果!
千娇万宠的女儿,吃了这么大的亏。
一时,李夫人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卢氏也看到了,紧握住于妈妈的手腕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子。
“姮姐儿!”她厉喝,“你是姑娘家,怎么能如此歹毒伤了李小姐,还不快给李小姐道歉!”
不问前因后果,在直接一顶“歹毒”大帽扣到卫姮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