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开车的言英成终于忍不住了扯掉了塞在自己嘴里的毛巾——他的两只手早就被解绑了,不解绑()?(),
他也没有办法开车。路雨紧张得两只手同时握住了枪?()???_?_??()?(),
保险一直处于打开状态,好像他只要敢往后面跑上一步()?(),
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言英成没有跑,他只是转过了头,说:“你们胡说八道。”
周宇很怜悯地看着他。
言英成怒了:“你们胡说八道。”
周宇的眼神更加怜悯了。
***
在谁胡说八道的问题上()?(),
章驰和周宇都没有发言权。
乔希和言英成吵了半天。
不知道是身为记者的人总是比较会玩弄文字功夫,还是她手上的证据实在多到让人连幻想真相的余地都没有。
言英成败下了阵来。
他的神情深受打击。精神看上去都已经恍惚。
现在他们不担心言英成把他们带沟里了。
他们比较担心他危险驾驶。
周宇拍了拍言英成的肩膀:“人总是要经历信仰的崩塌。”
在言英成的口中,白银共和国是为了捍卫国家的荣誉,卡斯不仅放置侦查树,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杀掉了他们的边防军人,他们必须做点什么让卡斯收手。由于卡斯国在网络上炮制大量“虚假新闻”,他们断掉了卡斯国的网络。同时,为了防止白银共和国遭到抹黑,他们要给卡斯的平民送去食物,并且拍照下来,以安抚白银共和国国内沸腾的游行示威,把军队的负面形象洗刷干净。
这事不太光彩,但他们做的也不是坏事。
因为这些村民需要食物。
他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在做好事。
周宇罕见地开始安慰起人来:“你没做错。你只是有一点笨,且级别太低了而已。”
战场上的小兵没有机会接触到任何高一级别的披露信息,他们比敌国的媒体还要孤陋寡闻,给他们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召唤,他们就不问缘由地接过了冲锋陷阵的大旗。
他们只需要做很简单的事情,像工蜂一样,听从一段很简单的指令,他们既不是推动者,也不是煽动者,他们只是领一份薪水,被那么一点点小钱,死了之后没有任何人记得的荣誉感,勾引过来的刽子手。
他们会受到最严厉的批判。
因为他们是唯一站在幕前的人。
周宇的安慰起了反效果。言英成的脸更绿了。
周宇心满意足地住了嘴。
打击还没有就此结束,因为乔希拿起了相机,对着言英成咔咔一顿乱拍。她蹲在地上,仰拍言英成的下巴,站在车里最高的凳子上,侧着俯拍言英成的脸。她在这一刻化身成为热衷于借逗弄小孩释放权力欲的大人——最开心的时刻就是看见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孩难过得越厉害,大人的满足感就越强。
不过言英成还够不上小孩。
他是一只猴子。
每个人都在这里围观他。如果乔希能够把照片传出去,还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来围观他。
这是摄影的人文悖论。
他们拍摄出来最引发人反思和怜悯的照片,只唯独对入镜者的尊严视而不见。
乔希还想要拍卡鲁。事实上,如果允许的话,她想要拍下这个车里面的所有人。这是一个非常离奇的时刻,来自三个国家,立场完全冲突的一群人聚集到了一辆车里。这群人身份成谜,但绝对不是普通的平民——他们很紧张,但是没有一点慌张,好像他们对紧张的场面司空见惯,即使是逃命,也逃得井然有序。
她最想要拍那个拿枪的小女孩。
路雨的目光冷冷地扫向了乔希。
乔希心头一跳。
相机差点砸到了脚上。
好浓的杀气!
章驰也没有允许乔希拍卡鲁。
乔希的相机于是继续对准言英成,言英成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乔希放下了相机,但她的打击还没有就此停止,她说:“你看上去不太像罪犯啊……”
***
在战争全面开始之前,乔希收到了一些内幕消息。
消息的内容是,白银共和国派来卡斯的军人都是从监狱里面临时挑选出来的重刑犯。
这是一条不太寻常的信息。
他们直觉白银共和国会在卡斯搞什么大动作——跟普通的军人相比,重刑犯的死不会引起那么多的社会关注。他们的家人不会知道他们没有待在监狱,跑去了战场送死。等到了解一切,消息早就过了实时性。如果是普通军人,他们的家人会闹上媒体,他们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乔希说到这里的时候,言英成的脸僵了。
章驰说:“你知道你的战友都是重刑犯?”
言英成沉默了片刻,最终回
答道:“他们是来赎罪的。”
章驰:“赎罪?”
言英成:“来这里打仗,他们就不用再坐牢。他们是自愿来的。白银共和国在帮助他们进行改造。”
“他们危害社会,现在要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他们为国奉献。战争胜利,他们就可以回到社会。”
车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周宇:“好久没见过这么纯的傻子了。”
章驰皱了皱眉头:“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言英成回答,周宇就接话道:“我猜他天生不讨喜,军队里的人排挤他。把他送来前线送死。”
言英成的脸又僵了。
周宇:“猜对喽。”
周宇非常记仇,他差点被这群人一枪打死,现在就一直在对言英成针锋相对。章驰眼神示意周宇闭嘴。周宇安静地坐到了装甲车左侧的一个折叠椅上。
现在没有必要再对言英成火上浇油。
免得他开着车跟他们所有人来一个同归于尽。
奇良还没有从上一个问题里绕过弯来,但他绕过了周宇,向章驰问道:“为什么要派重刑犯来?”
章驰:“虫子。”
奇良:“虫子?”
章驰:“虫子是第一次使用,他们无法保证,这些生物武器能够完美地按照他们的预期发挥作用。他们也会担心虫子感染到自己人。生物武器的优点很多,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它们可控性太弱了。”
“发射导弹,你可以控制位置和火力。但人类从来没有拥有掌控任何一个物种活动的能力。它们是生物,不是物品。”
“它们可以进化,可以变异。即使它们被设定成只针对卡斯国人的基因发挥作用,也不能保证在经历几轮变异之后,感染范围不会被放大。”
“我们能够被感染,就说明了这种基因武器的不稳定性。”
虫子成功地在他们身体之中产卵,只是失败在了最后一步。
如果基因真的能够把这类武器感染的类别泾渭分明,他们应该直接被虫子绕过。
“这些重刑犯是牺牲品。军方舍不得让他们正经招募的士兵去送死——他们面对的舆论压力会非常大,而且培养一个正经士兵的成本比随便抓一个开车进城的罪犯高多了。”
“也许兰卡特只是他们的一个实验。这是第一个被占领的城市。它们采集实验数据,让这些重刑犯来当小白鼠。如果他们能够保证长期不被感染,或者感染的波及范围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就证明白虫的稳定性很强。”
“我们必须要快一点开出兰卡特。”
“要测试白虫的感染效果,下一步就是全面感染。”
全面感染,包括每一个开进兰卡特的士兵,采集数据,分析数据,再评论这种基因武器是否可以扩大使用。
“全面的交叉感染会提高白虫变异的可能。”
而一旦开始变异,他们这些外国人就不一定能够保证这些基因武器对他们网开一面。
章驰的话让整个车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沉重起话。言英成的车开得很快,他大概抗压能力很强,即使受到这样多的打击,车也没有偏离道路哪怕一次。周宇说的傻子只是在开他玩笑。
他是一个好人。
至少从社会层面来讲,他不是明知故犯,他认为的荣誉是保卫国家。他现在知道了自己是白银共和国送来的敢死队,知道了白虫污染的内幕,车上这几个人都是平民,在战争中,平民理所当然地应该受到保护。
他答应将他们送出境。
以偿还自己欠下的战争罪。
不过路雨的枪还是没有放下来。
她不太相信大人的保证。
章驰没有完全地相信乔希,她让她把芯片的内容输出来检查。
乔希没有撒谎。
无论是录音还是相片,都没有今天的内容。
章驰稍微松一口气,总算坐了下来。车内一共有八个折叠椅,一边四个,折叠椅的支架安装在凹槽里面,整个椅子收拢起来的时候,跟舱壁几乎是平行的,这样凹陷的结构使得车内即使坐满了人,中间也依然留有很多的空间。中间堆着的是他们的行李。东倒西歪地叠在一起。食物围在最外侧的位置。
卡鲁没有坐折叠椅,他就蹲坐在地上。
章驰坐在左侧最外头的折叠椅上。
这个位置离言英成最近。她可以看见他的动作,以及在他脸部位置平行靠右的一面电子屏,凸出在金属内壁上,画面是外界的信息成像。不是普通的摄录画面,经过了某种程序的转换,画面被简化了,有很多颜色不一的标记。
军用的东西总是以打击和防卫为第一要务。
正常人眼看到的画面内容太多,主次不够分明。入镜的景象层次越丰富,越容易干扰对目标的搜查。
车现在开过的地方越来越荒芜——从稀疏的建筑群和丛生的杂草堆来看。画面里面没有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