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连太阳都没起床呢,可是这群兵油子大早上不去校场练兵,却全都跑到城外的土地上大声吵嚷。
“好你个狗胆,竟敢去土里刨我种下的粮食,看我不打死你!”
大抡起拳头就要朝对面人的脸上招呼。
“你都埋地里去了,还不兴俺去捡吗?你这人好不讲理!”
闻言大更是怒骂道:“放乃妤的狗屁!这土地是大将军分给我的,你来刨就是不行!”
“我不但刨了,我还吃呢,你能咋地?!”
说着对面大汉将手里攥的粮食一把塞进嘴里,使劲咀嚼起来,也不管里面掺杂了泥土,挑衅地看着大。
见状,大彻底急眼了,直接抡起沙包大的拳头朝他脸上招呼。
“吾让你吃,打碎汝的狗牙!”
“嘭!”
这一拳下去,登时就让大汉连同牙齿和粮食一起喷了出来。
大汉捂着腮帮子瞪大了眼睛,随即怒吼道:“反了他,竟敢打人,弟兄们给我揍他!”
于是招呼一声,身后同样都是郡卒的同伴们就欲蜂拥而上。
他有同伴,身为什长的大也有同伴,于是噌地一声齐齐拔出短剑怒喝道:“兵刃无眼,我看谁敢!”
职业军人装备精良,哪会将这些郡卒放在眼里,顿时两边人越聚越多,变得剑拔弩张。
“都别吵了,大将军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连忙扭头张望。
果然,只见远处赵括穿着深衣长裤,沉着脸走了过来。
身后廉颇乐毅等将领齐齐赶来,他们皆是一身戎装,紧跟着赵括的步伐。
所有人就在赵括来到的瞬间鸦雀无声,纷纷为赵括让开一条道路。
“你们不是喜欢吵吗?来,继续,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停下脚步,赵括淡淡说了句,根本看不出他有起床气。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大将军亲自前来,谁也不会不长眼地往枪口上撞。
大看向大汉,瞪了他一眼,这才抬脚走向赵括,单膝跪下道:“启禀大将军,属下斗胆禀报。”
赵括乜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哪个部分的,将领姓甚名谁?”
大连忙道:“属下隶属李齐将军部下,葵字营,戊什什长,名大。”
赵括吐出一口气,李齐是从邯郸跟着自己来到长平的,这让赵括的气消了一半。
“讲!”
赵括的反应给大壮了胆,于是低头拜道:“昨日受到大将军嘉奖,属下寝食难安,故与深夜前来将口粮种与地下,未曾想,早上此子将我土中粮食刨出,欲占为己有。”
闻言赵括眉头一皱,沉声喝道:“李齐!”
李齐浑身一震,连忙走出单手拜道:“大将军,末将有罪,管教属下不严,请大将军降罪。”
赵括厉声道:“我大赵军纪严明,所有士兵一律不得擅离军营,汝何止是管教不严,实乃未将我军令放在眼里!”
大闻言自己这是闯了大祸,连忙匍匐在赵括面前道:“大将军,此事皆是小人之过,与李将军无关,属下愿一人承担。”
“放肆!”
赵括一声断喝,吓得所有人都跟着单膝跪下。
“你的错自有李齐惩处,与我何干!”
说完看向李齐。
“我为你疗伤,只希望你能恪尽职守,没想到如此不堪重任,罚奉三年勿要多言!”
闻言李齐惊讶地看向赵括,他都已经想到要以死谢罪了,却就是没想到,大将军竟然如此仁爱,举重若轻。
“末将甘愿受罚,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李齐拜服。
赵括撇着他道:“起来吧,现在我要看你如何惩处部下。”
李齐起身看向大。
赵括对自己举重若轻,他当然也不能严厉处罚部下。
“汝已犯军令,按律当斩。”
大两腿一软,跪在了李齐面前。
未等他开口求饶,李齐又道:“念在你一片赤诚,三天不得进食!”
三天不吃饭,虽然饿不死人,但也是相当煎熬。
不过这对大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
不料赵括却开口。
“不,太轻了。”
李齐回头看向赵括,只见他漫不经心地对乐毅道:“今日军中哗变,依我看是他们吃太饱了,即日起,全军断粮三日,违令者,斩!”
乐毅连忙拜道:“末将遵命!”
从刚才的绝望到希望,转眼间,众人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谁也没料到,大将军的惩处这么离谱,竟让全军断粮三日。
断粮三日意味着什么,也就是变相替兵士们节省了口粮,支持他们把口粮种进地里。
就算大将军不下令,大也决定这几天少吃几口,反正也死不了。
不过这
道命令,倒是让那些即将回朝的郡义兵们幸灾乐祸起来,毕竟他们今天就要启程,回到家里谁还能管住嘴不让吃,可以说这道命令就是给这些边防兵们下的。
想起他们饿肚子的样子,与大争执的壮汉不由地得意一笑。
谁料赵括又补充道:“凡是随我还朝的,皆功过相抵,所有封赏一律上缴,违令者,斩!”
众人齐呼:“嗨!”
“另外,我要提醒各位,要种粮食不但要趁早还得种的深一些,起码要埋半尺才行,不然等天寒地冻,粮种是会被冻坏的。”
“以后不要遇见一点小事,就剑拔弩张的,再有寻衅滋事者,重罚!”
说完便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去,留下众人错愕地望着他的背影,呆若木鸡。
大将军贵为君候,他是怎么懂种地的?
再者说,秋种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史无前例的事情,这时候种下,来年真的能收获粮食吗?
但他们此刻也管不了许多,纷纷自发地听从大将军的教诲,准备将攒下来的口粮种到地里去,看看来年是否真的能得偿所愿。
一点破事就扰人清梦,回去再美美地睡个回笼觉先。
不过这件事也很好地坚定了赵括将屯田制推行下去的决心,只要他们会自发地想办法种地,就说明了这个决策的正确性。
几十万大军,光是每天的口粮就有数万石,这一下,竟连粮种都省了,聚拢人心的同时还能节省开支,美不胜收。
巳时刚到,赵括便率领二十万郡义兵,浩浩荡荡从长平出发,带着胜利之师,前往邯郸向赵王复命。
麾下廉颇、赵牧同行,当然,还有罪臣郭开,乘坐全景天窗,颈腕一体拉伸立式贵宾级囚车随行。
郭开对此很不满意,身为平原君举荐的无双上将,他赵括竟然敢无故刁难,还敢以串通秦军为由,准备向赵王申请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有假节钺吗?他有证据吗?
等回到邯郸,只需向赵王秉明,有平原君给自己撑腰,定要让他赵括吃不了兜着走!
如是想着,虽然受点罪,但也能知道一切委屈都是暂时的,于是郭开阿Q式的自我安慰一番之后,只在心里期望早一点抵达邯郸,眼前受的所有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然而他怎么会想到,这一次赵括带他来,正是为了和赵胜来个了结,想要指证赵胜通敌叛国,郭开便是唯一的突破口,
赵括从来不喜欢打无把握的仗,赵胜在邯郸根深蒂固,然而赵括却在回朝之前便已开始计划着将之置于死地。
大军行至邯郸境内已是第三天下午,赵括在驿站收到了乐毅传来的密信。
按照路程计算,邯郸与长平相距三百多里,粮草辎重都没带,步兵日行百里,而一匹快马日行可达三百里,也就是说在自己出发的第二天,乐毅就派出信使前来送信。
赵括眉头一皱,连忙接过信笺,拆下火漆,将绳子丢到一边就去看信的内容。
“白起率三万秦军昨夜前来叩城,已退敌,大将军勿扰。”
昨夜?
也就是赵括前脚刚走,白起就贼心不死,想要乘虚而入。
好个白起,竟然趁大军已去,杀了个回马枪?!
赵括不由地摇头苦笑,将信牍交给身旁的廉颇。
廉颇看完,抚着胡须道:“有望诸君镇守长平,吾等无忧矣。”
“老将军,望诸君之谋不低于你我,可这白起还是想要来试一试,此是何意啊?”
“以老夫之见,白起所意不在城池,而是为了提醒秦王。”
“哦?”赵括颇感兴趣地追问道:”提醒秦王什么?”
廉颇释然道:“提醒秦王,未取长平非他白起之意,实乃天意不可违,当从长计议才是。另外,也让秦王知晓,只要白起兵权在握,绝不甘心就此罢休,一定会把长平重新夺回来。”
“嘶……”赵括疑惑道:“老将军从何得知?”
“哈哈……”
廉颇抚须大笑,随即对赵括解释道:“以老夫对白起的了解此人心狠手辣,若无胜算,又怎肯轻易出手。不过此次虽败,未能得逞也未拼尽全力,由此不难看出,他所顾忌的是秦王定然加罪于他,若不示意,又如何安抚君心?”
赵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老将军果然深谋远虑,在下受教了。”
老奸巨猾的廉颇指着赵括笑道:“大将军莫要谦虚,以你的聪明才智,只不过是故意在考老夫罢了,当我不知?”
“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一下子就被廉颇揭穿,赵括不由地和他相视而笑起来。
等笑声落下,赵括道:“不过也好,白起之所为,也帮我在赵王面前有了底气,只要有白起在,自然赵王也不会轻易动我兵权,老将军,你说我如此算不算养敌自重呢?”
说完赵括不经意地看向廉颇的眼睛,最后几个字吐出,正是要试探出廉颇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