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剑南节度使本就有心换掉南满城的军官,长期以来,他任由南满城自生自灭,朝廷的粮饷已断供半年有余。现在的粮食,都是我们士兵自己种来的。”
听完杨超的解释,罗毅不再言语,安安静静地守在队伍的最后面。
轮到罗毅的时候,仅剩下半块馒头和肉眼可见的菜汁。罗毅也不嫌弃,用那半块馒头,反复在菜桶里擦了又擦。
他刚把馒头放到嘴里,敌袭的警报声,便连绵不绝的传来。
老兵们娴熟地操起武器,回到自己的岗位。大部分新兵们,则是慌乱地无所适从。
随着一声令下,部分离开的老兵,又折返带教这些新兵。
老兵出身的杨超,率先将一柄长枪,塞到罗毅的手中,而自己则拿起了趁手的短刀。
看着木然的罗毅,杨超安慰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待在我的身边。你们新兵上战场,很容易因为害怕而丢掉性命。”
因为事发突然,嘴里咬着馒头的罗毅,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南满城本由南城和满城两座城池组成,四个月前,南楚王朝突袭龙阳王朝,导致南满城的南城丢失。
满城的士兵只能依靠南城与满城之间的龙沟河,作为天然屏障,抵御南楚士兵。
可眼下,南楚士兵趁着大雾天气,突然集结上百艘小船,横渡龙沟河。
等到满城士兵发现时,南楚王朝已集结近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满城进发。
站在城楼上的罗威,忧心忡忡地看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如果是一年前,他完全不担心敌人的数量。
可现在不行,上一次的龙楚边境战,几乎将他的两千老兵损失殆尽。
现在匆忙组建起来的队伍,估计撑不过对方几轮攻击,便会全军溃败。
站在一旁的副官好心劝道:“罗将军,咱们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听到这话,罗威恍然大悟。但随即伤感地看着副官道:“二勇,你跟着我东征西跑有十年了吧!”
听到这话,二勇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说道:“大哥,我跟着您已经十一年了。这十一年,能跟着大哥您,我真的非常知足了。”
罗威默默转过身去,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他无助地哽咽道:“大哥对不起你!这一仗过后,大哥立刻去陪你!”
二勇哈哈大笑道:“大哥,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不待罗威反应过来,二勇已拔刀自刎。
城楼上的老兵见状,纷纷跪着哭诉:“二勇,你这是何苦啊!”
罗威神色黯然,自语道:“二勇兄弟,你先走。待我替你多杀几个敌人,再跟上你的脚步。”
看着敌军成建制排列的敌军,罗威转头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传令下去,死守城门,做好战斗准备。”
话音刚落,他强忍内心的悲痛,手提张二勇的头颅,沉声道:“南满城副官张二勇,战前怯战,已被我当场诛杀。倘若再有妄议后撤者和试图逃跑者,格杀勿论!”
秋风萧瑟,阵阵肃杀之气,席卷整个满城。
老兵们看着张二勇的头颅,俱都难过的默默低下头。
新兵们则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刺激的头脑一片空白。他们在脑海中,拼命排斥着“逃跑”二字。
要不是敌强我弱迫不得已,要不是新兵太多士气不振,要不是身处绝境别无他法,罗威根本不会用这种杀鸡儆猴的办法,饮鸩止渴。
但此话一出的效果,很快便显现了出来。原本涣散的军心,瞬间被敛了起来。杂乱的队伍,也很快恢复了秩序。
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罗威接着说道:“兄弟们,想我边军镇守南满城数十载,无一贪生怕死之辈。而今,敌寇来袭。全城百姓俱在翘首以盼,这其中有你们的父母、妻儿,也有你们的父老乡亲。我们胜,则他们生。我们逃,则他们亡。兄弟们,你们甘心让你们的父母流血、妻儿蒙难、父老乡亲流离失所吗?”
近千人的队伍齐声喊道:“不愿!”
他犹豫片刻,坚定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可不君,但臣不能不臣。帝王可以昏庸无能,朝中大臣可以结党营私,军中大员也可以贪污腐败。但我们是兵,是守护后方百姓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连我们都无所作为,那么这个国家也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罗毅诧异地看向眼前的黑汉子,任谁都知道,只要有人把罗威诽谤君臣的话,传到朝廷,那罗威必死无疑。
可看罗威的表情,似乎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看透。
他接着说道:“兄弟们,拔出你们的武器,跟我一起坚守城楼。在我们的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盼着我们归来。就算城楼不保,我们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双,这才是我们南满城的硬气,你们说对不对啊?”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双!”
震耳欲聋的喊声,响彻龙沟河两岸。就连敌
方将领项云,都对罗威心生钦佩之心。
几个月前,是他带领五千全副武装的士兵,凭借硬碰硬的战法,硬是杀了南满城一千多守军。
现在,他又携三千虎狼之师,想要彻底啃下南满城这最后一块硬骨头。
可耳边响起的阵阵喊杀声,让他不得不重新正视满城的守将。
“传我命令,最先登上城楼者,赏白银一百两;最先杀敌将军官者,赏白银一千两;最先取罗威首级者,赏白银一万两。”
此消息一出,南楚王朝的军队瞬间沸腾起来。
要知道,这些边军一年的俸禄不过十几两白银。去掉层层盘剥,真正到他们手上的,不过区区几两白银而已。
现在仅仅靠打仗,就可以摆脱士兵身份,安度富足的晚年,谁人不兴奋呢!
随着冲锋的号角吹响,南楚军犹如洪水猛兽一般,疯了似的朝满城城楼上攀爬。
任由箭矢和乱石招呼在他们身上,他们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看到这种诡异的场景,不少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很快便慌乱起来。
虽有老兵在前做示范,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很多新兵还是抑制不住的双腿直打颤。
有的新兵慌不择路地把箭矢扔下去,有的新兵拿随手的武器扔下去,甚至有的新兵,直接就蹲在地上,痛哭哀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