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迪尔拉亚。
我曾经和达林西佩隶属于与政府敌对势力的暗杀组织,在这种地方大家基本都是孤身一人,只有达林西佩不同,他还有一个妹妹,我偷偷去看过她,那是一个很可爱很活泼的小女孩,就像一株向阳而生的美丽花朵,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像我们这种生长在阴暗里的怪物也是会渴望光明的。
大家都没有选择告发,反而心照不宣的帮助达林隐瞒了他妹妹的存在,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作为杀手最害怕的事就是拥有软肋,但只要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是不是就能守护住这漫天黑夜中唯一的微光。
达林妹妹十八岁生日那天,我们分走了达林所有的任务,让他有时间好好陪伴那个可爱的姑娘,但她失踪了,没有任何线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达林急得要疯了,他害怕是他那几个仇家干的,一晚上端掉了四个小型组织,但妹妹还是没有任何踪迹。
烟一根根抽着,我实在找不到一丁点头绪,达林已经到极限了,就算他努力强撑着也无济于事。我干脆打晕了他,他的痛苦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恨不得能杀光所有敌人,快速找到那个女孩,但我不能这么做,我们的身份经不起细查,这种做法无异于将所有人置于危险之中。
在我的劝说下,达林终于同意将这件事交给警方,但大家无论去哪里做任务都会帮他多找些线索。
两年,整整两年,达林在痛苦中被浸染成杀戮的机器,他不愿意再理我,妹妹的消息仍是少得可怜,这件事背后仿佛有一双大手,无形操纵着事件的走向。
一个偶然我在同事的电脑里看见了关于妹妹这件事完整的资料,原来如此,原来大家都已经知道达林的妹妹是因为被政府领导的儿子看上了,但她并不愿意顺从,失踪当晚其实就被奸杀了,而妹妹的尸骨一直都被掩埋在警局之下。
我想笑,我也确实笑出了声,我想不通啊,这两年的时间像是一场笑话,每次我拜托他们帮忙留意妹妹的踪迹时,他们究竟是用何种心情点头同意的,他们又是怎么做到那么若无其事的欺骗达林,一次次给他希望,又一次次让他更加绝望。
我趁达林不在,将这些资料拍在桌子上,我让他们必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他们说是因为害怕,组织不是政府的对手,所以他们害怕达林这只失去囚笼的恶兽真的去招惹政府,干脆让一切都隐藏在了烟尘之中。
我还是将一切告诉了达林,我不可能看着他为了一个谎言埋葬自己的一生,达林的眼眶红了,他一把搂住我,眼泪一滴滴灼烧着我的皮肤,他说要带妹妹回来,我回抱住他,答应了他的要求。
巨斧在我手中游走,每一次的挥砍都精准地杀掉一个想要逃跑的人,警局赫然已经成为地狱,到处都是哭声和枪炮声,我想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能对一个无辜女孩遭遇的一切不幸表现得如此平静,如此淡然,当相同悲惨的命运降临时,他们明明也如此的痛苦。
我从没一口气杀掉过这么多人,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浓得我想吐,达林到极限了,他不属于正面战斗那一类型,没有再犹豫,我按下了起爆器,一切都在大火里化为了灰烬。
我听见了极为悲凉的哭声,是达林,我转过头看他,他在废墟中疯了一样向下挖,他挖的东西虽然大部分还尚在泥土里,但已经可以清晰的认出,那是一块骨头。他用力之大,手指指尖微微渗出血液,终于那骨头完整的暴露在我的眼前,是一截人的臂骨,他的动作轻柔起来,颤抖着抱起那节臂骨,紧紧搂在怀里,眼泪不自觉模糊了双眼,我不忍再看。
我听着那些逐渐密集的警报,并不打算让任何人打扰这兄妹两人难得的重逢,身体再次冲了出去,斧头精准划开敌人的脖子,温热的血洒满了我的脸,其实早就已经数不清杀掉了多少人。
等我拖着斧头回来时,只看见在这废墟之上,达林独自一人坐在地上,腿上放着一个完整的头骨,他目光格外温柔,一遍遍抚摸着骇人的骸骨,就像一个哥哥安慰着受了欺负的妹妹。
在这片尘土中突然出现一个女孩,她好像一开始就站在这里,但我却丝毫没有发觉。身体不自觉压低,我知道这个人能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怕是很不好对付,所以攻击是冲着她的头颅去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我眼前消失,斧头劈空了,身后传来动静,我马上转过身,现在的达林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女孩已经站在了达林面前,微微弯下腰,手指抵在那破损的头骨上,然后我看见了神迹,女孩周身微微亮起,浮在身旁的罗盘更是因为疯狂转动发出难听的卡顿声,无数骨头从土地里穿出在空中拼凑起来,血肉更是在骨头中生长。
待光芒散去,达林妹妹的身体再次回归完整,虽然没有呼吸,但面色红润神情平静,如同睡着了一般,达林一把抱住她,一边道歉一边流泪,我没有说话,女孩也没有。
等到达林的情绪平静下来,女孩主动和他说了些什么,我并不想去掺和,所以没有听清两人的谈话,毕竟我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好好活下去。达林冲她点点头,
然后她向我走来,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要求,只是说可以给我提供一个栖身之处,我无法拒绝,我和达林如今不知道被多少个组织追杀,我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地方。
难以想象,所谓的栖身之处并不是什么小屋,而是一个装潢精致的巨大教堂,教堂里有不少孤儿,作为暂时居住的报酬,我需要照顾这群孩子,事事无常,作为一个手刃无数人的杀手,居然会去照顾小孩,压下心中的惊讶,我接受了这群孩子。
孩子就像一个时代所有善与恶的汇聚体,每个孩子都有难以言之于口的痛苦,但同样的,他们也有着融化一切的笑容。
大家都尊称我为教父,说我是神的使者,是拯救万物的人,虽然我不觉得自己能成为教父,但我喜欢这个称号,爱与善良填满了过去的痛苦,冲散了好友分离的孤独,我已经无法割舍掉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失去不了任何一份爱,每个人都如同我的孩子一般,我看着他们从稚嫩走向成熟,教会对我而言早已经不是暂时落脚的地方,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我想要陪伴在所有人身边,那么这意味着我要真正的教父,教会的一员,为此我又去见了预言家,她并不惊讶我的到来,自然也不讶异我的话,她只问了我一句话,愿不愿意为了孩子,为了未来,自愿走向死亡,我是答案自然是愿意。
预言家长长叹了口气,我清楚的在她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失落,我与她相处很久了,这点情绪我还是看得懂的,虽然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失落,但还是没有问出口,自然也没有回答。
我的任务与以前的生活没有丝毫变化,照顾大家直到末日那天,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会死,我更珍惜所有人,每个孩子都在我的教导下成长的很好,而他们对我的依赖也格外让我头疼,要是我死了,他们会怎么样呢,我不敢想,这对所有人来说都太痛了,即使这就是就是注定的未来。
罗梦死了,看着她的墓碑好像也看见了自己的结局,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日子将尽,心里却越发平静下来,我想要找一个人来替我照顾孩子们,就算我注定离去,也还是想让他们好好活着,他们拥有着无限的未来。
又是一个新年,预言家告诉我,我的终结之日临近,她的眼里闪烁着泪花,我帮她擦掉了那尚未落下的泪,看着她难过的神情,我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我不愿意看见她哭泣。
春节到了,我让孩子们都去买自己喜欢吃的,我们从来没过过节,孩子们表现得很兴奋,就连几个大点的孩子我也把他们忽悠了出去,确认所有人都安全后我才拆起了汽油。
一边四处洒着汽油我一边感概,十年啊,整整十年,时间过得太快太快了,不知道那几个小孩会不会哭呢,之前答应过那群小孩的礼物看来是做不到了,我从厨房摸出一盒火柴,自从养孩子后就没抽过烟了,一时间还真忘记带打火机了,努力点燃火柴,用力一抛火焰瞬间燃了起来,拖出放在暗道里的老伙计,坐在地上,静静等着那群走狗的到来。
大概五、六个人拿着武器冲了进来,巨斧在手中打了个转,抬脚向门口冲去,虽然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只斩下一条手臂,原来都是异能者吗,还真是为难我这个普通大叔,心里吐槽着,手上可一点不敢大意。
出乎意料的弱,十分钟足够解决所有人,我还在想预言家为什么会让我死在这里,就听见了有规律的滴滴声,炸弹吗,原来如此,政府派出的这批人身体里装着炸弹,失去生命体征后25秒左右就会爆炸。
已经跑不掉了啊,我干脆丢下斧子,平躺在地上,目光不自觉看向门的方向,火焰一点点向身体上攀爬,我却一点都不想逃,可能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再看孩子们一眼,灼热的火焰挡住了视线,身后的热浪吞噬掉面前的一切,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我叫迪尔拉亚,是孩子们的教父,我爱他们,我的人生就是由他们搭建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