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前辈说话语气淡淡,虽是否认了,但盛红衣又不傻,她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青玄嘴上没把门到这等程度?
吹牛不上税是没错,可盛红衣心里总觉得,说出一介主宰可能有些夸张了,但许是这壹前辈来头真不小,可能和那一介主宰有些渊源。
尤其,壹前辈说完话,青玄突然就不吭声了。
盛红衣了然的垂下眼,这事有点意思。
两人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是防着她呢?
对此盛红衣心无波澜,谁还没有点秘密啊。
她自己也有的好嘛。
再说了,他们能防着她,说明在他们心中她盛红衣至少还是个值得防范之人,而不是个完全没有姓名的小喽啰。
能在大佬这儿有姓名,盛红衣表示自己还是满意的。
周围突然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之中,盛红衣垂眼不言不动,尴尬什么的,不存在的,这时候让她说什么也不合适,就等着呗。
这般空气中突然安静的氛围没有太久,一会儿后还是最沉不住气的青玄说话了。
“咳咳咳,那你先说,我怎么出去,今儿个这盛小友在这儿呢,我们先把这事谈妥了,再来说说怎么解决神木的事情。”
“若是我不满意……哼。”
未尽之语加上一声冷冷的“哼”,显示出了它的绝不妥协。
盛红衣抬起眼,看向红珠子,恰好她也最关心这个。
红珠子微微弹动了一下,却是对盛红衣说:
“丫头,让青玄借你之身出去一事,我肯定不能让它这么干!它同你说的那些好处,便如同镜花水月,你可千万别被它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盛红衣转头看青玄,这会子,这条青龙乖觉的很,半阖着眼,一副躺平任嘲的模样。
“嗯,我有自知之明,青前辈说了后,我本就想要拒绝。”
盛红衣趁机表明态度。
壹前辈的声音之中听出了些和缓与欣慰:
“我就知道,青玄这伎俩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你,不过,这青龙冢的情况你也瞧见了,我们刚刚……咳咳,打架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想必你也听见了些?”
盛红衣微微一哂,前面说的再多都没用,这“不过”二字一出,后面才是重点。
“神木变成了恶灵?”
壹前辈叹了口气,语调有些沉闷:
“你来青龙冢这么久了,有些事儿合该让你知道了。”
“丫头,我虽然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没有骗你,这点你要信我。”
“我同青玄的事情,原本我也不打算说的,谁能想到它自己跳出来了。”
盛红衣眼中眸光波动了一下,口气也软了三分,倒不是心软了,而是她这人对自己有相当的自知之明。
壹前辈在幽冥界地位崇高毋庸置疑,他能在此处跟她好声好气的说话,还能用近乎解释道歉的方式跟盛红衣说清楚道明白,已是相当给盛红衣面子了。
站在他那个位置,能对她盛红衣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用平等的态度在面对她了。
她自然投桃报李,接受对方的善意的同时,也释出自己的善意。
“人都有秘密,壹前辈不必多言,晚辈什么样儿,壹前辈应该是了解的,自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心生芥蒂,影响了我们下面的大事。”
壹前辈很满意,他其实一直对盛红衣很满意。
他自诩这辈子见过太多人,无疑,盛红衣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她算得上他遇上的最特别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以年龄来看,年轻到过分的年纪实在提不上嘴。
可她的心智成熟机敏,便如同那些在修仙界的泥潭之中身经百战又经验老到的老者。
如此大的落差居然汇聚在一人身上,还不够特别么?
他从未将盛红衣当成普通人看待,因为她一点都不普通。
壹前辈藏在魂珠之中的眼神空茫的定在一个点上。
最近,尤其是他进了青龙冢后,他越来越在考虑一个问题。
若是他最终不敌……是不是也不算结束。
他不是还有盛红衣么?
他同杀神一同选择的人,是否可堪托付。
而盛红衣又是否愿意呢?
“红衣不必如此,想必你能看清楚,从头到尾,我都将你当成自家晚辈看待,我一直都是希望你越来越好的。”
心中有了想法,壹前辈说话越是和颜悦色,诚恳真挚。
他这样,不仅盛红衣感觉到了异样,就是青玄都忍不住吃惊的看过去。
本就已经不规则的龙脸这会子显得越发的扭曲滑稽,满眼的“我不信”。
它的身子又隐隐抽搐了起来。
从盛红衣的视角,就觉得青玄随时随地都要跳起来去扒拉红珠子。
不得不说,盛红衣的机敏实在卓绝,青玄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青玄确实是想去扒拉红珠子,它想把那魂珠扒开,看看里面那个混蛋是不是它认识的。
是不是什么人冒充的。
自它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它见过他的许多面,这人啊,聪明果敢,爽朗好客,同时也冷
酷无情。
怎么他居然还能用这么温和的声音同人说话。
这样的他,让它想起了一个同他绝对不搭噶的词:
父亲?!
他像一个父亲看着自己最满意的孩子,循循教导,耐心十足,又带着一丝隐约的期盼!
什么鬼?
它猛然打了个寒颤。
父亲?这是什么玩意儿?
青玄不懂这个。
它们神兽,独来独往,特立独行,父母什么的,在它能自主生活后,便不再联系。
数千年许是才能偶遇一次,也仅仅是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在青玄看来,只有脆弱如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灵才会聚集在一处。
什么父母亲缘,那不过是单个太过脆弱,需要聚力才能抵御外界风险的体现。
而红珠子里那人,更不可能懂什么亲缘了。
它好歹还有过,他可从未有过。
“你你你……你吃错药了!”
青玄终于还是没忍住。
一贯如此,它的嘴巴总比它的脑子快。
这话一出,它立刻感觉到红珠子朝着它的方向动了动。
那模样,就好像红珠子已经要弹射过来冲着它揍一顿,又强忍住了。
青玄瑟缩了一下,感觉浑身各处几乎哪哪儿都又疼了起来。
盛红衣不知道,但它心里清楚,即便是现在,它依然打不过那混蛋。
所以,它身上的伤比对方重多了,那家伙心黑手辣,哪儿疼他打哪儿。
这般,倒是揍出了青玄的记忆,它突然就想起来了,好像它从来没有打败他的时候。
这可真是……
不是说仅剩一丝残魂?
这是丝血反杀?
它不服!
指不定这混蛋刚刚吸收了多少死木身上神力呢。
盛红衣看不懂青玄和壹前辈之间的官司,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壹前辈这是要出幺蛾子了?
盛红衣心中又警惕了三分,面上不动声色,静等壹前辈的话。
听他的意思,他今天终于决定把青龙冢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也瞒不下去不是吗?
谈判就是谈判,无论出什么牌,都要双方满意才能进行下一步。
壹前辈同盛红衣的交情只能决定两人可以心平气和的在这里说话。
但,出什么筹码,盛红衣是否满意?这事都是盛红衣自己说了算。
在座的三人都不傻,不说清楚青龙冢的情况,信任就会崩塌,那么接下来需要盛红衣配合的事情怎么办?
这种时候,一个人的重要与否,便决定了他在其中受尊重的程度。
她这般沉稳,不急不躁,看的青玄愣怔的同时,壹前辈本来如放在火中不停的煎烤的心似多了一丝凉意,瞬间将它冷却了不少。
这样的人只要站在那儿,就会给人一种感觉,他的选择不会错。
“青龙冢本来就在幽冥界,但此地却不受十殿阎罗管辖,对此地有一定管辖权的只有幽冥界的主宰。”
“因为这主宰的名讳不可言说,说了许是会让他听到,所以我们就用一个别称来称呼他好了。”
“嗯,就叫甲吧!”
盛红衣终于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她的嘴角。
路人甲?
是她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她转向青玄。
果然见它的脸色更加多彩,跟调色盘似的。
那如同被雷劈到的不可置信,怎么都遮掩不住。
盛红衣突然发现,青玄的存在真是多了不少趣味。
壹前辈只是一个红珠子,盛红衣再机敏,也没法看出一个红珠子的动向,更别提透过壹前辈的表情去揣摩事情了。
莫说壹前辈的表情了,她连壹前辈长什么样都还没弄清楚呢。
可有了青玄,一切都不同了。
看不到壹前辈,她可以看青玄。
而且,青玄的表情还真多,在盛红衣眼中更加容易辨识。
以前不认识青玄的时候,盛红衣完全想象不出,龙脸上居然真的能做出这许多表情。
而且,看久了居然也不觉得违和了。
现在她亲眼见识,是真的相信了。
当真是人活的越久,阅历就容易越广,奇怪的见识又增加了。
好比现在,盛红衣实在不知摆什么表情。
从青玄这里,她觉得,壹前辈大约真的就是她想的这个意思。
路人甲?
他可真敢想。
所以,这幽冥界主宰和壹前辈有仇喽?
想到青玄又说壹前辈是一介主宰一事,盛红觉得有一根隐形的线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她脑中已经自动自发演了一场大戏。
莫不是其实壹前辈真的同路人甲是好兄弟,然后两人共同成了幽冥界的主宰?
可是,最终两人因为一些不知名的矛盾,反目成仇,壹前辈自此远走他乡?
而青玄跟两人都是朋友。
壹前辈不忍青龙冢变成这样,所以忍无可忍,才出山帮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