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城中不安定么?”
说着话,盛红衣的眼睛还左看右看,打量张望着四周。
她时刻记得她的人设,说什么都得维持人设不倒。
实则,他们一路走着,城中情况确实不平和。
大家伙儿三三两两的聚集着,说着话,几乎都在说着被堵在城门口的事情,也都在猜测。
盛红衣特意码准了时机,才有此一问。
实则,作为一个外来客,不好奇才显得奇怪呢。
果然,蓝塘随着她的眼,转向四周,却卖了个关子。
“确实有事,咱们先去喝酒,最迟今晚,城主府必定会出消息在门口的公告栏,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盛红衣虽然不解,但蓝塘说话时,她密切关注着他周身气息的细微变化,发现并无异样,所以,他十有八九说的是实话。
只不过,从他透露的只言片语的信息之中,盛红衣已经窥见了一丝风雨欲来的端倪。
而且,至今,消息封锁还未发布,城门口却先忙着警戒起来,说明这事儿很急不说,还很重大,是事关普通人么?否则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瞧那架势,他们到底在搜什么人呢?
盛红衣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异常在意,但她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总觉得这事儿隐隐的能跟她自身扯上点关系。
只不过,她问到这一步,也不可再问了。
这蓝家人,口风还挺紧的。
盛红衣任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毫无破绽。
蓝塘指了指不远处道:
“那里西北角有个暗巷,我听说凡界有句俚语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我们血魔城的七毒酒,要论最好,还真就在此地。”
“高妹妹如果兴致不错,我们喝了酒,本少爷就带你去血池泛舟吧。”
盛红衣一点不怵,黑白分明的大眼直视蓝塘:
“那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蓝塘微愣一下,突然哈哈大笑,笑的非常肆意狂妄,笑到停在路上就不走了,好似要等到笑够了再说。
盛红衣挑挑眉,抱臂站在一边,姿势写意轻松,好像蓝塘这般反常的举止压根很寻常似的。
实则,她这会子属实不心虚。
而且,从和蓝塘站在一处,她一直对他密切关注。
一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一定就是他的真实表现,要看他心里想了什么。
一是看眼睛,二嘛,就是人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气息。
而这两样,至少在盛红衣看来,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蓝塘笑够了,他又和盛红衣攀谈起来,只不过,这一回,他的态度有了些变化。
大约,是因为盛红衣通过了他的考验。
“高妹妹,这么有信心要和本少爷拼酒么?”
盛红衣拍了拍胸脯:
“自然。”
“为何?”下一个问题来的很快。
盛红衣看向他,毫不避讳:
“想和你做朋友,我初来乍到,又是小门小户,既然和蓝三少爷投缘,我自是要抓紧了三哥,好让三哥包了我在血魔城所有的花费。”
盛红衣半真半假,愣是把事情说的滴水不漏。
反正,蓝塘是信了。
主要,他觉得盛红衣那双眼实在是长得太好了,那般专注的看着你,真的是很让人愿意相信她。
从初识算起,蓝塘对盛红衣的观感一变再变。
一开始,他惑于美色。
接着,他觉得此女倨傲带刺,越发的起了征服欲。
后来,他逐渐觉得她直白真实,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想要什么直接说,一点都不做作扭捏。
而到现在,他又觉得,这样的女子,好像当个玩伴有点可惜,这么有趣,喝了七毒酒,倒是可以当兄弟了。
不过,和女子当兄弟,蓝塘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自己都被自己惊到了。
毕竟便是族内姐妹,他看了都烦,外面的那些个娇花,也就是玩物,腻了就换,高兴了就留着。
在他眼中,什么魔女,有真本事的少,没脑子的多,便是逞凶斗狠的,也都是狠毒无脑。
他喜欢美人儿是真,但都是喜欢她们妖娆的身体和娇媚的脸蛋儿,玩玩而已嘛,人生若是不肆意,有什么意思?
可到了今天,他在这位高妹妹身上,头一次发现,原来魔女也不是都一样的。
魔女居然有脑子,很健谈,还可以和他脾性相投?
他说的一些事儿,哪怕只是一些闲聊小事,可这个魔女偏生十中有七回这样能跟他想到一处去。
以至于,他跟她聊的越发高兴。
不过,蓝塘这人肆意妄为惯了,既然这样,那自然顺从本心咯。
“拿去,往后你来一次,凭着这张身份牌,走哪儿都免费,怎么样,本少爷大方不?”
盛红衣抬手一接,一枚
黑色的,上面一个“蓝”字的身份牌就出现在她手中。
刚刚进城死活不拿出身份牌的人,原来带了这牌子啊?
蓝塘见她接过,上下打量后,理所当然的收下,更加高兴,这说明此人跟他不见外呀:
“不过,这仅限于你,你那个什么兄长,呵,用一次,但凡让本少爷发现,我打断他一条腿。”
盛红衣龇牙笑:
“岂敢岂敢,这种好东西,我可舍不得给别人用,亲兄长也不行。”
说是这么说,心中却是叹了口气,因为和周家之间的事儿,她大概率还会来血魔城的,不过这身份能不能用,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蓝塘愿不愿意和道修做朋友,若是他不介意,她觉得跟蓝塘当个朋友倒也不坏。
若说,维持人设是她刻意为之,那么她和蓝塘聊的兴起就是巧合了。
她也很意外蓝塘与她想象之中的魔修不一样。
有时候,他不经意之中流露出的坦然肆意,眼中偶然流淌的深沉眼神,以及他说话之间举手投足的细节,都让盛红衣觉得此人不错,很合她交朋友的感觉。
所以,若说蓝塘就是个草包纨绔,盛红衣完全不信。
她倒也没有什么道魔佛妖有别之感。
合则聚,不合则散。
所以,若是蓝塘若是让她觉得不错,交个朋友又能如何。
虽然,她心思不纯,但从头到尾,她并没有加害蓝塘的意思,她恩怨分明,自也不会害一个不相干的人。
只有一点,之前她被蓝家人堵过,但又不是面前这个。
当时的仇她也报了,恩怨在她看来也了了。
只不过,也不知道那位死在她手里的和面前这位什么关系。
看骨龄,啧,相差不大呀。
但那人不过炼气中阶,此人已是筑基修为的魔修了。
若是某一天被蓝塘发现此事,不知会不会与她针锋相对,毕竟那事虽然情有可原,但她杀了蓝家人也是事实。
不过,这些事儿,并不好相问,更无法预测,所以盛红衣也就这么在脑子里一过,并不执着,一切随缘。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人生,得活在当下。
“这还差不多。”蓝塘听了心中舒坦,越发谈性浓厚。
却也不在意身后他的那几个跟着他的随扈一个个跟见鬼一般的表情,怎么都收敛不住。
可不是跟见鬼一样么?
少爷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实则心里苦的很。
只有他们这几个心腹中的心腹知道少爷为何如此。
有一回,少爷带他们乔装打扮去凡俗界去听戏折子。
他们听到台上在讲卧薪尝胆的故事。
听罢,他们都觉得可怜的少爷也是这般。
可不就是卧薪尝胆么?
他伪装了自己,只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看着前面的少爷的背影,其中有个长随忍不住眼泪汪汪的,好久没见少爷这么开心过了。
谁还记得,以前的少爷是蓝家这一辈儿的佼佼者呢。
可惜,往事不再。
他们也不奢求其他,只要少爷达成所愿,能够偶尔像今天这么开心一下,哪怕这样的愿望需要他们用命来换,他们也是愿意的。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店里。
一会儿后,两人面前各摆了一坛琉璃坛的七毒酒。
盛红衣扫了一眼那透明色的琉璃坛中的各种毒物的肢体,什么触角,爪子,她甚至还看到了一颗眼珠子……
她抬眼淡然的扫了蓝塘一眼,对方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似乎等着她下一刻出丑。
想得倒美。
“请!”盛红衣嘴巴一贯硬气的很。
实则,心里已经是把这破店骂的臭头了。
脑子坏掉了吗?
什么毛病?
这么恐怖的酒为何要用琉璃坛子?
是怕人不知道他家有多会用真材实料吗?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一个来消费的顾客,凭什么恶心她啊?
蓝塘打量了她一回,有点失望的撇嘴,自言自语的抱怨:
“女人还是娇俏一点才可爱。”
盛红衣勾了勾唇,眼风都没扫他,径自倒了一杯,端起来毫不迟疑,一饮而尽。
娇俏?
她还真不会这个。
既然非喝不可,那速战速决才是王道,越是拖,心中的恐惧只会放大。
天地铢都告诉她没事儿,只一点恶心和恐惧罢了,莫非不能克服?
她就这么一边说服着自己,一边一口就干了下去!
天知道,她真是头一回喝个酒喝出了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惨烈之情。
酒顺喉而下。
这么恶心的酒液,奇怪的是居然喝出了一丝清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