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文当即知晓自己是误解了,这才改口,“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爹爹何曾疑心过你,是不是府里又有丫鬟小厮乱嚼舌根叫你听见了?快莫要胡思乱想,爹爹回头便去整治他们。”
林莺娘这才抽抽噎噎的拭了泪离开。
倒是也没走远。
到了转角游廊,她回过身来,遥遥看向林崇文这边,他隔着窗子看了看屋里的林云瑶,唉声叹气地离开。
林莺娘心里也是起疑,喃喃道:“是谁做的呢?”
采雁在身旁道:“管他是谁呢?总归是替姑娘报了那放火的仇,算起来,姑娘还得感谢他呢!”
她又低头看手里的食盒,“只是可惜了,姑娘做的甜汤。既然三姑娘吃不上,不如就给我吃吧!”
采雁又惦记起了甜汤。
林莺娘每每做了什么好吃的,没送出去便会统统落进她的腹中。林莺娘平日里总是笑她是馋死鬼投的胎。
采雁随她说,只要是吃的向来来者不拒。
只是这一遭,她失了算。
“不行!”
林莺娘没有同意,她拿过采雁手里的食盒,“这甜汤我还有别的用处呢!”
送不了林云瑶,她转头就来客院送谢昀,总归是要将这碗甜汤物尽其用才好。
日光歇在翘檐,年轻郎君负手立于窗前,面容冷淡,身影清隽,所谓公子无双,芝兰玉树,不外如是。
听了青山的话,他敛下眸去,嘴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当真命大。”
隐在廊檐下的林莺娘正好听见,她顿住脚,握着食盒的手隐隐用力。
下一刻,谢昀抬眸看来,她立即笑意盈盈的迎上前去。
手里的甜汤,要送与他尝一尝。
谢昀不会尝,他垂眸看着她递过来的甜汤,“怎么,送给三姑娘没收,就送我这里来了?”
当面揭穿,林莺娘半点羞愧也没有,反而狡辩,“侯爷可冤枉我了,这是我亲手为侯爷做的,不过是方才顺路,过去瞧瞧云瑶妹妹罢了。”
谢昀眉眼不动,她满口谎话,他半点不会信她。
转身进屋去,林莺娘也跟着进来,她今日身上熏的是玉华香,行走间裙摆裙摆翩跹,端的是杨柳腰,步步莲。
在卖弄风情这一方面,她当真是不遗余力的。
毕竟她往后所有都要倚仗他。
青山自觉退出去。
林莺娘将食盒搁去桌案上,明眸微转,恍若随意一提,“云瑶妹妹的事,侯爷也知道了么?”
她看见他微微颔首。
昨日里林府寻人的阵仗那样大,满府皆知。
她于是黯淡垂下眸去,“可怜见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成了现下这副模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这样胆大。谋财便罢了,还要害命。”
掳走林云瑶的那伙人临走前,将她身上的贵重首饰都搜刮干净了,倒像是寻常谋财的贼人。
只是哪个贼人有这样大的胆子,县丞大人的家眷也敢掳掠。
她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有心要试探一二,“侯爷不为云瑶妹妹怜惜么?”
谢昀坐去桌边喝茶,抬眸看她,“我怜惜她做甚么?”
他不甚理解。
林莺娘娇声提醒他,“侯爷不是还帮过云瑶妹妹么?”
她还记得那日谢昀为林云瑶出头的事,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她也不能连夜去寻谢昀庇护。
可谢昀显然已全然忘却,他放下茶盏,支手撑着额,不咸不淡出声,“是吗?记不得了。”
他是当真记不得了,这样的小事,他并不放在心里。
他看林莺娘,“林二姑娘上次不是还来找我,要我为你出头么?现下出了这事,已是有人为你出头了,如何还替她怜惜上了?”
林莺娘提裙,也坐去桌边,“那我是想整治她,也没想要她的命呀!”
她说得坦荡,娇俏的面上没有半点心虚。
谢昀不由挑眉,“哦?林二姑娘竟是如此以德报怨之人?”
林莺娘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了,粉靥带霞的脸,嗔他一眼,“那我到底是她姐姐呀!不是侯爷说的么?我为长云瑶妹妹为幼,我总是应当要让着她些的。”
让着林云瑶不假,只是内情并不如她所言。
林莺娘自己便是重生而来,自是极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事。
若是将这林云瑶整死了,她去阴司里告自己一状,那可怎么是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这林云瑶且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如今倒是误打误撞的,正如她意。
那林云瑶现下顶着被毁的脸,每日痛哭流涕,林莺娘光是想想,心里都说不出的畅快。
她原以为是谢昀暗中帮的她。
如今明里暗里敲打一番,再看谢昀的脸色,那叫一个清风正气,朗朗如玉,她顿时心里直犯嘀咕,“难不成是自己多心了,那林云瑶当真是叫寻常贼人给劫掠了去?”
这事总要有个说法,何况是堂堂县丞之女被掳,林崇文也不能轻易罢休。
衙门里的人很快抓了贼人到案。
只是这一审,却是不得了。
林崇文面色铁青,看着桌案上呈上来的供词。里头详详尽尽,连姑娘此前找人放火一事也抖落了出来。至于这一次掳劫姑娘,不过是他贪心太过,想着再讹诈些银子。哪想姑娘不肯同意,两人谈崩,他恼羞成怒,这才要放火烧死姑娘。
这算是什么冤孽官司,不过是自作孽罢了。
林崇文拿着那供词来见林云瑶。
姑娘还沉浸在自己容颜被毁的噩耗中不能自拔,正对镜垂怜,就见自家爹爹气势汹汹走进来。
“爹爹?”
林云瑶将将起身,便叫林崇文摔过来的供词砸到面上。
“你做的好事!”
林崇文怒不可遏,“我念着你母亲早亡,向来疼你,不想竟将你宠到现下这样无法无天的地步!你当真好大的胆子,勾结外人,放火烧家,欲要烧死你的亲姐姐。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爹爹?”
林云瑶叫林崇文这一连串的质问砸懵了。
再连忙拣地上的供词来看,越看心越凉,越看脸色越白。
“爹爹,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