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瑶和她带来的几个丫鬟忙不迭的躲,好在那烛台泼得并不远,连衣裳角儿也没沾着,蜡油尽落到了地上。
只是林云瑶没想林莺娘当真敢泼。
这一遭算是将她震慑住了,再不敢耍嘴皮子威风,带着丫鬟赶紧跑了。
采雁在一旁看着她们的狼狈样,笑弯了腰,“姑娘真是厉害,您看三姑娘这落汤而逃的模样,活像那落汤鸡。”
“呦!”林莺娘笑着睨她,“你还知道落荒而逃这个词?我家小采雁不错嘛,有长进。”
采雁不识字,她当年在江州行乞,被林莺娘捡着,便随她一同进了林府。
寻常府里的丫鬟也会些字,只采雁不爱学,林莺娘便由她去。
好在她虽愚笨些,却是十足十的衷心。
“姑娘!”
采雁知道林莺娘在打趣她,恼得直跺脚,“再这样我生气了。”
林莺娘将手里的烛台递给她,“好了,不逗你了。”
又吩咐,“将门关上罢,那林云瑶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再来了。”
林云瑶是不敢来了。
她回去仔细检查身上,“快看看我身上有没有哪儿被烫着?”
几个丫鬟上前来,连番检查数遍,确认一点衣裳角都没叫蜡烛沾着,林云瑶这才落下心来。
她忿忿坐去镜台前。
“好个林莺娘!仗着侯爷的势就这样欺负我。还有爹爹,现下也再不会为我出头了,都是她们母女害的!”
林云瑶将所有的怨恨都怪在林莺娘母女身上。
“若是没有了她们母女,爹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会被这样欺负。”
她咬牙,对面镜台里浮现一张怨毒的脸。
这夜里,便有人趁着夜色偷偷摸进小绣阁,悄无声息地放了一把火。
林莺娘睡得沉,等被火烧出的浓厚烟雾呛醒的时候,满室火光。
她勉强撑着身子起来,却在迷迷糊糊中滚下床去,好在疼痛让她清醒了些许。
“采雁……采雁……”
林莺娘推开隔间采雁的门,一眼便瞧见了榻上的采雁。她也叫这烟雾迷晕,林莺娘用力推了两下才渐渐转醒。
一睁开眼,就叫这漫天的火光吓了一跳。
“姑娘,走水了!”
“快走——”
主仆俩互相搀扶着往外去。
只可惜沿途都有火烧断的横梁落下来,阻碍了她们的路。
“姑娘……咳咳……怎么办,出不去了……”
采雁叫这烟雾呛得止不住地咳,一回头,却见自家姑娘看着这满室火光,咬牙切齿地骂,“好她个林云瑶,竟然要烧死我!明儿我就算下了阴曹地府也要回来收她的命!”
她恶狠狠的模样,把个采雁吓了一跳,当即瘪嘴哭出来,“姑娘,我不想死啊!我还没有嫁人呢!”
采雁从前也在市井混。
行讨的乞儿侃天侃地,信口胡诌,说这没嫁人的姑娘若是死了便是无主孤魂,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能投胎,只能做孤魂野鬼。
采雁扯着嗓子哭,“我不要做孤魂野鬼——”
话音刚落,青山就踹门闯了进来,犹如神祗一般落在主仆俩面前。
孤魂野鬼是做不成了。
青山将她们两个带回了客院。
主仆俩火场里险险逃生,惊犹未定,一个赛一个儿的狼狈,棋盘前的郎君却是气定神闲,悠然自得地执子落棋。
林莺娘心里有了主意。
敛下眸,红唇未启,怯怯清眸先颤巍巍动起来,“侯爷,救命啊!有人要蓄意杀了莺娘。”
她娇怯怯抬眸看他,当真是委屈堪怜。
谢昀慢条斯理落下一子,“谁要杀你?”
“就是那林云瑶。”林莺娘娇着声,只告起状来格外气盛,“她白日里就来寻过我的麻烦,叫我打发了回去,定是想来气不过,就暗中找人要放火烧死我。”
两人说话间,青山已经带着采雁退了出去。
这倒是方便了林莺娘,她索性走到谢昀面前,拿过他执棋的手,轻轻地,慢慢地,放在自己腰际。
前次欢好时她刻意留心过,他似乎很喜欢她的腰,总是流连许久。
投人要投所好。
林莺娘端着杨柳细腰,顺势倚进郎君怀里,身段纤细娇怯,看过来的眉眼也蓄着凄凄的雾气,“莺娘是侯爷的人,侯爷可要替莺娘做主呀!”
她在他面前总是这样,明晃晃的算计人,明晃晃地勾引人。
不管提点了多少次,一点也不知收敛。
谢昀执棋的手还停留在她的纤腰处。
她出来得仓促,外衫随意披着,没系束腰,轻易便可隔着单薄的衣贴着那柔弱无骨的肌肤。
自然也能感受到她极细微的战栗。
死里逃生,她当真是吓坏了。
谢昀掀眸看她,“我替你做主,你拿什么报答我?”
她微颤着睫回他的话,语气格外娇滴滴,惹人怜,“莺娘整个人都是侯爷的,侯爷还想让
莺娘怎么报答?”
他敛下眸,轻轻地笑了一声。
“杨柳儿,耍心计耍到我的头上来了。没有我,你自己想必也有法子吧?”
他看得通透,林云瑶在她面前,一贯是落下风的,此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她自有法子叫林云瑶吃尽苦头。
林莺娘娇言软语回他的话,“我自然是也能想到法子。”
她也坦荡。
“但我如今有了侯爷呀,侯爷是莺娘的倚仗,自然该为莺娘撑腰。”
林莺娘抬手揽他的颈,衣袖滑落,露出一大截白玉似的臂来,上面突兀的烫疤,是她刻意要谢昀瞧见。
“这是什么?”
他果然问她。
上次两人在一起时,他便瞧见了这块烫疤,美人如玉,只这处白璧有瑕。
林莺娘哀怨着眉眼,将上一回说与谢子慎的话原番说给谢昀听。
谢昀到底不是谢子慎。
听到最后,他挑眉问,“哦?是她要用烛蜡毁你,还是你刻意让那烛蜡落在手上,叫所有人瞧见?”
自然是后者。
林莺娘彼时刚刚进府,林云瑶厌恶她们母女,府里的丫鬟小厮极有眼力见,见风使舵,爬高踩低,处处刁难,她们母女在林府里举步维艰。
林云瑶要用蜡油烫她。
这样好的机会,林莺娘如何会躲。
她只抬袖来挡,那滚烫的蜡油顷刻间便在她臂上燎起了泡。
林崇文来看,自然是又愧疚又心疼。
那是他第一次为林莺娘出头,罚了林云瑶跪了两日祠堂。
自此,她们母女在这林府里才算是翻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