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莺娘知道自己惹恼了谢昀。
她下意识想逃,刚刚转身便叫他伸手擒住了脖颈,动弹不得,姑娘整个身子被他重重摔在车壁上。
林莺娘疼得眼冒金星,眼底瞬间溢出了泪花。
“跑什么?”
谢昀倾身过来,将她死死抵在车壁上。
他看过来的眼极凉,擒着她脖颈的手也用力,慢慢收紧,“不是伶牙俐齿得很吗?我倒要看看,林二姑娘这张嘴,还能讲出什么样的话来。”
林莺娘惊恐着眼,脖颈被他擒住出不了声,只有眼角的泪止不住地簌簌往下落。
她能感觉自己脖颈处的手在一寸寸收紧。
濒临死亡,痛苦不堪。
到底是不甘心,她死命挣扎,握成拳的手雨点儿似的落在谢昀禁锢她脖颈的手上。
“放……放开我……”
林莺娘挣扎得厉害,唇齿间破碎地拼命挤出这句话。眼里迸发出的,是求生的渴望和咬牙切齿的恨意。
谢昀叫这恨意晃了眼,竟当真鬼使神差松开了手。
林莺娘失了力气,支撑不住,瞬间瘫坐在地上,脖颈处火辣辣的疼还提醒着她方才自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谢昀尤不放过她,蹲下身,方才扼住她脖颈的手轻挑起她的下颌。
“林二姑娘真是不听话。”
他慢条斯理,语气轻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提点姑娘,姑娘却屡次将我的话置若罔闻。怎么?在姑娘眼里,我谢昀是那般好说话的人么?”
“还是……”
谢昀略顿了顿,“姑娘想要攀龙附凤的心实在大,大到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不顾了。若是如此,我便成全了姑娘,可好?”
他仍存了要杀她的心。
或许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也或许是死到临头,反生出无尽的勇气。
林莺娘抬眸看过来,眼里明晃晃,是毫不掩饰的野心,“对!侯爷没说错,我就是起了攀龙附凤的心。那三公子喜欢我那是我的本事,我凭什么不能想嫁给他?”
她似有一口气堵在肺腑,不吐不快,“你们男子可以考科举,可以走仕途,逆天改命,扶摇直上。我为何就不能寻个好郎君?难不成男子趋炎附势,封侯拜相就是有志气,我只想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就是攀龙附凤,痴心妄想?”
“我不服!”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没有人甘心一辈子活在泥沼里,她只是和这世上的芸芸众生一样,想往上爬,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林莺娘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谢昀似是没料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微微挑眉,“还强词夺理?”
“我没强词夺理!”
林莺娘索性破罐子破摔,她这些日子受够了他的敲打,越说气越盛,只是眼泪流不尽似的,衬着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可怜委屈得紧。
也不顾忌脸面,瘪嘴就哭,“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她想起了上一世凄惨死于雪地的场景。
永兴二十三年的雪好冷啊!
冷得刺骨寒风直往她骨头缝里钻,她拼命蜷缩起身体,也是徒劳。
刚刚谢昀扼住她脖颈的手也好紧啊!
紧得她透不过来气,险些窒息。
她不过是这世上一个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弱女子,可怜无助地想要在这世上存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林莺娘,她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崩溃大哭。
“你杀了我罢……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死了便好……就如了你的意了……”
她边哭,边抽抽噎噎地说,眼泪汪汪,泪珠滚滚而下,当真是肝肠寸断,便是神仙见了也得软了两分心肠。
只她面前是面冷心也冷的菩萨。
谢菩萨一脸不为所动,眼里反倒生出两分嫌弃,“别哭了,丑死了。”
他还嫌她丑!
姑娘当真是伤了心,愈发哭得起劲。
谢昀眉头更紧,冷冰冰丢一句,“再哭就将你扔下去!”
林莺娘立即噤了声。
外头可还有刺客,早在刺客被扔下马车时青山便已赶了回来,眼下正在外头和他们打得难分难解。
现在出去,便是自找死路。
林莺娘抽抽噎噎止了泪,再怯怯抬眸看谢昀,小心翼翼着问,“侯爷不杀我了?”
他挑眉,“我何时说过要杀了你?”
那便是不杀了。
林莺娘放下心来,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方才闹了那么一场,她鬓也乱了,裙也皱了,面上的胭脂更是花得不成样,狼狈得很。
她在身上摸帕子想要擦一擦。
没有帕子。
帕子叫她包了浮玉膏,眼下这情形,她是万万不能将它拿出来的。
林莺娘正不知如何是好,面前扔过来一方绢帕,落在她面前。
这是郎君的帕子。
帕角上绣的不是寻常花草,而是几许青竹。因着随身携带的缘故,沾染了些许沉水香的气息
,颇是好闻。
郎君清冷的声音和这帕子一同落下,“擦擦罢。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他分明就是欺负了她!
林莺娘只敢暗中腹诽,她拿了帕子,抿着唇,慢慢将自己脸上的脏污一点点擦拭干净。
姑娘方才哭了一场,眉眼微蹙,双眸盈盈如春水,眼尾还泛着红,说不出几多可怜。
谢昀默不作声看着她。
他注视的目光久了,林莺娘抿了抿唇,终是鼓足了勇气抬眸问他,“侯爷是不是喜欢我,这才不喜我与三公子亲近?”
她语气虽疑,却是问得格外理直气壮。
反正现下谢昀已看破了她的伪装,她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索性挑明了话。
谢昀没想到她陡然这样一问。
姑娘的野心坦荡荡地露在面上,丝毫不掩饰地叫他知晓。
谢昀抬手抚额,低眉轻笑,“林二姑娘向来便是这么自作多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