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的一句无心之语，让气氛陷入短暂的凝固。

我注意到除了小方以外，所有人都是很惊讶，也就是说，黑爷在入山之前并没有对任何人讲起后面可能会遇到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摆明此行会有难以估量的凶险。

当然，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回头路可以走。

这时候，我故意半开玩笑道：“达哥，我听你说的白蛇咋还和我看新白娘子传奇里的白素贞一样呢，有没有可能，当年许仙闯关东来到咱们东北落脚了。”

阿达认真道：“那应该不能，俺们村里就没有姓许的。”

“那姓法的有没有？”

“姓法的有，可他是老光棍啊。”阿达说。

李相如笑道：“你快别听他‘没屁搁勒嗓子’，他是想问你，有没有可能白蛇寻仇，姓法就是被法海呗。”

“厉害啊，小哥你是不是有仙儿啊，那个老光棍还真是被蛇咬死的。”

阿达憨厚认真的样子，顿时缓解了紧张气氛。

苗虎竖起大拇指，说你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阿达嘿嘿一笑，还以为真是在夸他，一路上给我们始终讲起这里的风土人情，直到我们逐渐深入老林子以后，阿达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当时我们站在一处丘陵，放眼望去，远处白茫茫一片，茂密的林子挂着积雪，除此之外这里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安静。

就好像原本嘈杂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阿达严肃道：“前面就是迷雾林，大家一会儿都不要大声说话，连一草一木也不准碰，否则惊扰神灵，会招来灾难的。”

对于各地的信仰、习俗，我们都不敢妄加评论，远道而来就是客，客随主便，不能用我们的思维去要求别人，一旦那么做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小方客气道：“达师父，实在是劳烦您了，把我们安全带到目的地，您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放心好了。”

阿达点点头，然后他告诉我们，所有人要一个跟着一个，不能乱走，乱碰，看到什么东西也不要好奇。

大根儿和铁军有点不以为然，这俩人没和老林子打过交道，尤其还是混江湖的，平日里百无禁忌惯了。

胡小川比较谨慎，我感觉就算没有阿达的提示，他也会小心翼翼跟在人群后边。

趟过厚厚的积雪，逐渐深入这片由白杨桦林、红白松等植被交错的密林，积雪很快就没入到大腿根儿部。

铁军好像南方人，有点怕冷，哆哆嗦嗦的开始絮叨起来，问阿达还要多久？

阿达却认真地讲起，在迷雾林不能提时间，如果说出几点通过，会有调皮的神灵找麻烦，所以等穿过以后会告诉我们的。

而我一直观察周围的环境，树木的排序毫无任何规律可言，可以断定林子是天然的。而且这里的树木大都相差不多，看久了会觉得眼睛有些发花，最主要是有淡淡的雾气，导致方向感变得模糊，尤其进入林子中心，遮天蔽日的树枝，没有任何参照物，稍有不慎就会把人活活困死。

走着走着，我们突然听到一阵女孩儿的哭声，在老林子里，那哭声如泣如诉，令人心底有些发毛。

大根儿惊讶道：“怎么还有娘们啊？”

“是不是有人迷路了？”

铁军很好奇，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话音刚落，阿达脸色凝重，“都别动！”

然后他当着我们的面，对着声音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跪拜道：“惊扰老仙儿休息，借个过路，我们保证不碰一草一木。”

寂静的老林子里，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却突然传出哭声，当时只能确认声音就是在灌木丛中传出的。

结果大根儿突然急眼了，恶狠狠道：“装神弄鬼，真他妈的找死！”

他将绑在小腿的匕首抽出，对着灌木丛狠狠丢过去。

阿达吓了一跳，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匕首打在灌木丛中，惊起一片雪花，这时竟有一只白色的狐狸跳出来，诡异地是那狐狸嘴里叼着一颗人头骨，它瞪着眼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大根儿又要拿刀，吓得阿达一把搂住大根儿的腰，“兄弟别动手，我求你了，惊了仙家，咱们就出不去了。”

铁军说：“一只狐狸，有什么可害怕的！”

眼看着狐狸叼着人头骨，几个跳步逃到树林里，直到确信跑远了，阿达这才松开手，埋怨道：“不都提前告诉你们了，按我说的做，结果你们擅自行动，万一真出了事儿可别拉上我。”

大根儿不乐意了，一把将阿达推了个跟头，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扯封建迷信，要是你们的狐仙儿、黄仙儿啥的真牛逼，小日本鬼子就进不了山里，现在解放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它出来装神仙，真是惯得它臭毛病，操！”

阿达一听大根儿这么说，也有点激动，“你懂什么，这是俺们山里的规矩，你要是不遵守规矩，就不我带你们了。”

“你威胁我呢？”

大根儿瞪着眼睛，一把揪住阿达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的脑袋倒过来栽倒雪里！”

“大家还是不要闹矛盾，咱们入乡随俗，听达师傅的。”小方赶紧打圆场，又拍了一下大根儿，“快放下，黑爷让我告诉你，控制点脾气。”

大根儿一松手，阿达“扑通”摔倒在雪坑里，“好好带你的路，别那么多事儿。”

阿达松了松衣领，这时候我将他搀扶起来，说：“达哥我也是山里人，能理解你的担忧，这事儿实在是对不起，赖我们，你别往心里去，等出去以后我请你吃饭。”

奶奶以前说过，我和我爷爷特别像，都是那种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特别会来事儿，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的错觉。

实际上我特别记仇，而且阴得一逼。

比如我一踏入老林子开始，始终提防着胡小川，只要让逮到机会，我肯定弄他。

阿达没再多说，但我知道，我们队伍和他之间有了嫌隙，等我为他扫了扫身上的积雪，他说：“小哥儿，你们不是俺们这儿的人，肯定不清楚林子里狐狸特别聪明，它们不仅会模仿小孩子还有女人的哭声，你要稍不留神，一旦被骗到林子里面，那可就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