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悚然一惊。
他张张嘴,想说年侧福晋您吓奴才的吧,奴才也怕鬼——一转眼,年侧福晋就不见了。 年娇提着裙摆,匆匆地往回走。她跨过书房的门槛,看见男人烛光下的身影,这才呼出一口气,重新变得自在起来。 四爷抬头看她,放下笔,心道这幅情态倒是少见。 正准备开口,年娇皱起秀气的眉,凑到他耳旁道:“圆明园好像闹鬼。我们要不要请萨满驱邪?” 四爷:“……” 四爷斥道:“胡闹。” 这是什么奇思妙想,他被气笑了,若园子真的有鬼,她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 恐怕第一个就被吃了。 年娇抿了抿唇,那她刚刚听到的鬼叫是什么。仿佛还是一道女声,又低又幽,她压低声音,像是要拂去心底的害怕似的:“爷不要不相信,苏总管可以给我作证。” 于是气喘吁吁的苏培盛被召了进来。 苏大总管回味过话呢? 苏培盛正气十足地道:“这个世上应是没有鬼的……” “钮钴禄格格”五个字出来,年娇睁大眼睛,脸拉得老长。 原闹鬼的自己好生丢脸,慢慢的,狐疑的目光划过四爷。 天地一家春与九州清晏那么近,老板不会对钮钴禄格格有什么坏心吧?? 四爷:“……” 主子淡淡的视线扫来,苏培盛一个哆嗦,下意识道:“后院女眷的住处,都是福晋安排的。” 年娇却是不肯下台。她绝不承认自己被钮钴禄氏的絮语吓到了,哼了声道:“谁知道她在干什么亏心事!大晚上的,不安分待在屋里,指不定在打什么算盘呢。” 四爷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 自从耿氏污蔑她的事一出,年娇对后院的所有格格侍妾都没了好印象,四爷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而今最要紧的,是顺着她的话继续下去,否则他整晚也别想安宁。 四爷嗯了一声,平静地道:“娇娇说的是。” 年娇这才翘起嘴角,把方才“撞鬼”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殊不知她的胡诌到底叫老板起了疑心,准备回头让福晋查一查,也能安抚一番年娇所受的惊吓。 过了两天,年羹尧前来向四爷辞行。 他待的时间并不长,见了年娇,也只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如今大哥回了京城,阿玛额娘有大哥照看,他也能放心许多。 见年娇依依不舍地应了,还祝他早日凯旋,年羹尧欣慰地道:“好好与王爷过日子。” 这话是压低声音讲的,年娇立马开口:“我当然会和王爷好好过日子。” 年羹尧对妹妹承诺的真实性保持怀疑。 当初年娇信誓旦旦地发誓,说才女人设一点儿也没有暴露,也是这样的语气! 年二哥忧愁地看她一眼,却没有什么办法,平日里,多多探听京城的消息就是了。 他手下还有个阿保呢,阿保前些日子回了郭络罗家一趟,叫老夫人激动得喜极而泣,如此一了,宜妃发了狠地制止九爷同八爷九爷同八爷和好的消息。 而今四妃之二的宜妃,惠妃,都对年家抱着善意,德妃就不用提了,她本是年娇的婆母。年羹尧自认妹妹若是进宫,绝不会受到之前那样的委屈,再说了,妹妹最大的护身符可是四爷。 年羹尧方方面面思虑了一通,放心地走了。 离京前的御书房奏对,年羹尧依旧跪着听,李德全依旧劝说了许久,才劝得新晋年将军站了起原先万岁把他视作忠心的臣子,而今,态度更为亲昵,竟有些把他当做子侄看待的意思。 年羹尧全然摸不透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他想了又想,好像最近也没立下什么功劳。 难不成隆科多又作死了? 打死也想不到原因出在自家大哥身上,年羹尧意气风发,第二天一早,领着粮饷奔赴四川。 …… 同一时刻,圆明园的天地一家春。 瞧见福晋跟前的方嬷嬷来临,钮钴禄格格的脸霎时白了。 方嬷嬷对她笑得很是客气:“福晋有请,您随老奴走一趟吧。” 在王府,福晋手眼通天,如果她想查,后院的一切就没有她不知道的;而今来了圆明园,钮钴禄氏不觉得福晋的手段,与往日有所区别。 她紧抿着嘴唇,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福晋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听说你在给四阿哥启蒙。” 钮钴禄格格“扑通”跪了下来。 按理,这是极大的逾矩,唯有侧福晋以上的位份,才有资格插手阿哥的启蒙——注意,是“插手”,而不是“管教”。一旦启蒙到六岁,小阿哥就要搬去前院,不再和他们的亲娘住在一起,雍亲王府的李侧福晋与三阿哥,就是很好的例子。 也就是近些年,京城的风气大不相同了,加上雍亲王府的情形有些特殊,放在康熙早年,钮钴禄氏格格的身份都没资格抚养阿哥,更遑论启蒙? 钮钴禄格格低下了头,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是她心急了。 她面容诚恳:“是奴婢的错!” 然而福晋教训的重点,不在于她的逾矩,而在于她的做法。 福晋训斥道:“四阿哥不满两岁,正是玩乐的时候。就算皇室对小阿哥的要求高,也没有叫一岁半的孩子读书的道理。你这是在做什么?揠苗助长也不是这个助法!” 钮钴禄格格脸色泛白,她匍匐在地,丝毫不敢反驳一句。
最后,福晋对她说:“回去好好反省。我念你劳苦功高,原本七日的禁足,缩减到三日,你可有意见?” 钮钴禄格格颤着声音:“奴婢不敢!” 福晋收回看向她的目光,淡淡道:“也是我思虑不周全。” “你养着两个阿哥,到底精力不够,回头我会和王爷提上一提。宋格格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从前有过生养的经验,想必她能将四阿哥照顾得很好。” 闻言,钮钴禄氏蓦然抬起了头。 她原先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不把耿氏的五阿哥给宋氏养,反倒要换她的四阿哥? 就算她清楚地知道,皇家都有换养孩子的传统,万岁的后宫里头,早年间,换孩子更是屡见不鲜。老一辈的人都说,这样的做法能够缓解幼儿夭折,促使人丁兴旺,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命运,有一天会降临到她的头上。 四阿哥怎么能够离开她? 她听见自己的嗓音变得沙哑、粗粝,后背遍布着层层冷汗:“福晋……宋格格她,恐怕没有妾身这般、这般的熟悉照料之事,还请福晋三思……” 福晋朝她微微一笑,道:“是啊,宋格格定会过来向你讨教。你擅于照料,想必也能将五阿哥照顾得很好。” 钮钴禄氏听出来了,福晋此言是鼓励,也是警告。 她蠕动着嘴唇,便是入府多年无宠,她也没有过这般的六神无主。 还是那句话,她别无选择。她不过是王府一个小小的格格,上头有两位侧福晋压着,还有福晋,就算生了四阿哥又如何? 四阿哥聪不聪慧,还是个未知数,日后会不会成材,也是个未知数。就算王爷荣登大宝,她要何年何月才能熬出头,熬成能拥有话语权的,地位独一份的娘娘呢? 短短几天,钮钴禄格格像是从天堂跌落到地狱,她强忍着心底的不甘与痛楚,才没有晕过去。 她想起了自己的贴身婢女,恍惚了片刻,不,不会是她告的密。 可她再没有怀疑的人选了,钮钴禄格格踉跄着站起来,回到自己起居的屋子。 迎着婢女担忧的目光,她狠狠地闭上了眼。 不该给四阿哥启蒙的。 不该!. 又过了两天,年娇才得到宋格格赶赴圆明园的消息。 用膳的时候问起四爷,四爷表现得淡淡:“钮钴禄氏犯了小错,福晋同我提了提,从今往后,弘历就由宋氏抚养了。从前我也有欠思虑……” 年娇放下碗筷,像是催促他说下去,四爷一顿,似笑非笑地问:“年侧福晋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枕边风?” 年娇眨了眨眼。 她努力回忆,从前,好像,她是帮了李姐姐一个小忙…… 年娇霎时心虚了,见四爷脸有点黑,她忙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继而神神秘秘,拿出早有准备的新鲜东西——一壶酒。 见她捧着白玉般的酒壶,显得指尖更为剔透,四爷着实愣了愣:“哪:“爷就别问我了。昨日我寻到苏总管,问他王爷酒量如何,苏总管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想来是不太行……” 不太行。四爷冷笑了下:“娇娇难道喝过?” 年娇:“当然没有。” 但她肯定很厉害,猪蹄都能一口气吃八个,酒还用说? 因为从前阿玛额娘不让,所以错过了同样算是美味的美酒,年娇早就嘴馋了。 而今想起从前,连忙付诸了行动,她像只小蜜蜂那样勤劳,把新找出来的酒杯倒满,大有把老板灌醉的架势,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佛藏了钩子与挑衅。 四爷意味深长地看她,半晌,默认了年娇的举动。 既然她要胡闹,那他奉陪。 作者有话要说 苏培盛悚然一惊。 他张张嘴,想说年侧福晋您吓奴才的吧,奴才也怕鬼——一转眼,年侧福晋就不见了。 年娇提着裙摆,匆匆地往回走。她跨过书房的门槛,看见男人烛光下的身影,这才呼出一口气,重新变得自在起来。 四爷抬头看她,放下笔,心道这幅情态倒是少见。 正准备开口,年娇皱起秀气的眉,凑到他耳旁道:“圆明园好像闹鬼。我们要不要请萨满驱邪?” 四爷:“……” 四爷斥道:“胡闹。” 这是什么奇思妙想,他被气笑了,若园子真的有鬼,她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 恐怕第一个就被吃了。 年娇抿了抿唇,那她刚刚听到的鬼叫是什么。仿佛还是一道女声,又低又幽,她压低声音,像是要拂去心底的害怕似的:“爷不要不相信,苏总管可以给我作证。” 于是气喘吁吁的苏培盛被召了进来。 苏大总管回味过话呢? 苏培盛正气十足地道:“这个世上应是没有鬼的……” “钮钴禄格格”五个字出来,年娇睁大眼睛,脸拉得老长。 原闹鬼的自己好生丢脸,慢慢的,狐疑的目光划过四爷。 天地一家春与九州清晏那么近,老板不会对钮钴禄格格有什么坏心吧?? 四爷:“……” 主子淡淡的视线扫来,苏培盛一个哆嗦,下意识道:“后院女眷的住处,都是福晋安排的。” 年娇却是不肯下台。她绝不承认自己被钮钴禄氏的絮语吓到了,哼了声道:“谁知道她在干什么亏心事!大晚上的,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