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王爷迈开脚步,秋嬷嬷呼吸急促,心率上升,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她使劲掐着自己的手,直到晕厥前的那一刻,王爷停了下来。 雍亲王站在离窗楹一丈远的地方,从这里看去,年侧福晋面上的神色纤毫毕现,而不是远远望见的模糊。 雪白的脸,饱满微翘的唇,生动得如同彩画,尤其是那飞扬的漂亮眉目,犹如骄傲的小猫,一爪子攥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方才,他想要更近一点地凝视她。 四爷视线平静下来,捻了捻佛珠,只道是自己魔怔了。 他还需召集幕僚,研究皇上给他的密折,故而无意久待。淡淡的目光顺着她的手,逐渐落到日记本上的时候,便又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年娇猛地抬起了头。 …… 偶然发现日记本落下一小块阴影,小花妖差些条件反射般地炸毛。 能蹿上天最好,再不济,整个人缩到土地里去,也好过最宝贝的东西暴露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原先那个啃猪蹄,在年娇看来,顶多算是人设滑坡,远远达不到崩塌的程度,谁让王爷一点也没有生气,轻而易举就接受了。 可现在不一样,日记本若是被看见,她就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可惜她已经转世,失去了飞天遁地的神通,年娇脸红了起来,迅速合上日记本,这才发现自己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唯有一大只老板堵在这里。 可恶。 第二次了,王爷一点也不守信用,说好的研究佛经,怕是研究空气去了! 被冤枉的四爷眼睁睁看着她神色变幻,最后定格成气愤:“……” 男人握着佛串,正准备转身的步伐停了停:“怎么了?” 年娇睁大眼睛,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 她撑着桌案起身,这才发现四爷离窗好像有三米远,眉心困惑,也不像是看见她的秘密的模样。 年娇憋着的气唰一下漏了。 小花妖最是能屈能伸,她的一颗心霎时放回了肚子里。 卸完妆的嘴巴抿了抿,随即低下头去,年娇软软道:“我想你了。” “入宫以后,你迟迟都不来看我,我被造谣独宠的时候,你也不在。” 装的委屈,逐渐变成了真的委屈,年娇皱起鼻子:“八福晋扯着嗓门欺负我,你终于过八福晋了,就是八贝勒,你也可以把他骂得狗血喷头。” 四爷心道我骂老八做什么,不如一劳永逸要他的命。 年娇才不管四爷性格如何,别人对他风评是怎样的:“君子……” 四爷淡淡道:“君子动手不动口。” 年娇迷茫了,是这样的吗? 那就是这样好了,年娇顺着四爷的话思索下去,没词了。 四爷有些想笑,她的才女之称,不会也是假的吧。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嘴角动了动,语气依旧平静,却是极有耐心地道:“进宫之后,我便随太子前往大朝,没有想到八福晋还敢欺负你。” 否则他也不会那么惊怒,真正起了杀心。 年娇神色缓和了下来,鼻尖红红地想,她就相信他好了。 她趴在窗台上,也不张牙舞爪了,小声开口:“还有十四福晋……她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谣言,编排的居然是我。” 四爷目光一冷,只道:“福晋会查明真相的。” 年娇瞬间抛开了此事。 她可相信福晋了,在她心里,老板是天字一号大好人,福晋就是天字零号。因为福晋性格温柔,没有一点点的恶劣因子,至于李侧福晋,加加减减,勉强给她三十的排名好了。 见她高兴起来,四爷摩挲手串的动作放缓,低声问她:“今日起那么早,不困么?” 年娇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深深的睡意,如排山倒海一样地袭来。 奇怪,写日记的时候怎么不困。她小小打了个哈欠,眼眸沁着点点泪珠:“爷呢?爷不困吗?” 四爷已经习惯了这般的作息,哪里会觉得困,闻言笑了下:“我还得去书房。今晚不来了,你早些歇息。” 犹豫一瞬,四爷又道:“这几日朝事繁忙,恐怕会冷落了你。若小厨房没有喜欢的食材,与苏培盛直说便是,有什么急事,也来寻他。” 年娇堪堪变得精神:“那我想爷了,能找他吗?” “……”四爷冷肃着脸,已是大步走远,不曾回答她的问题。 年娇趴在窗上看他,悄悄地,再一次感叹王爷的仪态真好, 走到院前的拐角处,四爷忽然道:“也不算造谣。” 年娇:“?” 四爷:“独宠二字,未必是空穴来风。” 年娇愣在原地,问春问夏隐约听见,脸都烫熟了,如同下锅的虾谣言猛于虎,而今有个信谣的,合该让皇上听听这话!”. 书房,四爷最信任的幕僚坐在两旁,神色皆是凝重。 康熙给雍亲王的密折,正是要他重新坐镇户部,清除弊端,筹措军饷。密折里记录了户部三年的,皇上意图让年羹尧带兵的传闻,恐怕要成真了。”其中一位道,“否则如何会命户部筹措军饷,分拨给兵部?” 专管情报的幕僚道:“叛乱的唯有川藏,也只能是川藏。或许过上几日,就有消息传来!” 四爷把玩着密折,不语。 几人低声开始商议,直到最后,大致商议出了一个章程。 幕僚们齐齐拱手,笑道:“自废太子以大刀阔斧,整顿吏治,能叫户部筹银的第一人,舍王爷其谁?”
他们还没有提起更深一层的考量——年羹尧可是年侧福晋的亲兄长。皇上遣他领兵,又派王爷专管后勤,其中含义,叫心眼极多的幕僚呼吸粗重了起来,这透出的,可是不一般的信任哪。 四爷原本轻阖的丹凤眼睁开,深沉的野心一览无余。 他微微一笑,收好密折:“汗阿玛要我出山,我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片刻又道:“隆科多那头,可以收网了。让他暗中助太子一臂之力。” 江南一直以,心头都记着,恐怕近日便要下手,拔除江南那边的心腹大患。 若是四爷处在太子的位置上,他想,自己恐怕会做得更疯狂。 汗阿玛的铡刀不知什么时候再次落下,此情此景,自然是先行报复了再说。 今早慈宁宫的解围,何尝不是太子对他的暗示与示好——太子在问他,同不同哥哥干一票? 幕僚惊讶地对视一眼。 这般安排,足以形成天罗地网,难不成八贝勒又惹到王爷了? 其中一位幕僚捋捋长须:“王爷是要做到什么程度。” 四爷淡淡道:“让他没命的程度。” 独宠的传言,他怀疑也是老八干的,也只有他,会不顾格局地玩弄人心,搅弄阴私。 幕僚大惊,四爷已是打开密折,再一次细看起来。 曾经被他以贪腐罪抓进狱中的官员骂的不错,他胤禛睚眦必报,刻薄又记仇。 兄弟之情终究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消磨,谁动他在意的人,他就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不论是男是女,便是下了黄泉,他也会叫他不得安宁。. 第二天一早,承乾宫佟贵妃罕见地下发口谕,说八福晋近来心浮气躁,赐她佛经百卷,需虔诚抄写。 十四福晋也没有躲过惩罚,抄写佛经二十卷,由德妃督促,最后上交贵妃处。 八福晋差些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她都已经随胤禩出宫开府了,又不是住在宫里的小常在小答应,贵妃凭什么管她? 八爷深吸一口气,放轻声音为她解释:“贵妃掌管宫权,自然有权统领内外命妇。” 换言之,贵妃有权管束你,还是抄写为好。 八爷闭了闭眼,昨日端午宴横出状况,是他如何也没有料到的。 前些日子,他手上的情报网搜集到雍亲王独宠年侧福晋的情报,叫八爷实在惊讶了许久,随即沉吟着谋划起来——他要把它用作出其不意的手段,能够重创雍亲王府,重创年氏,为额娘报仇。 他故意叫人传到十四福晋耳朵里,只因十四福晋爱好八卦,怎么也藏不住事。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自然是让十四福晋传得越广越好,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月,京城人尽皆知。 到了这个程度,若真被四哥查出他安插的棋子,也没什么可惜的了。 接下来还有第三步,第四步……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家福晋会跳出来,一捅把它捅到了皇上跟前,八爷苦笑,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吗。 他原先看着八福晋满是爱意的目光,也逐渐生了恍惚。 从前他风光时,福晋替他开心,他落魄了,福晋依旧对他不离不弃。可如今,他竟是怀疑起来福晋真的体贴自己、关怀自己吗? 否则为何使他四处树敌,为何让他谋算成空。一切的一切,就是从慈宁宫的那场罚跪开始的。 八福晋动了动唇,猛然失了心气。 如今得知真相,她又何尝不后悔,她想说胤禩你是不是在埋怨我?贵妃赐的佛经,我抄写还不成吗…… 话还没出口,有门房来报,九爷十爷来了。 八爷点点头,看了八福晋一眼,便转身出了屋。 …… 九爷在厅里了些什么?这么苦大仇深的,难不成被训了一顿。” 九爷心想何止是训了一顿呐,额娘恨不能把绣花鞋脱下来,照着他和五哥的头就是一顿暴打。 额娘嫌他们没出息,让他们提携远在四川的亲表弟一把。这还不最诛心的,最诛心的是额娘看看五哥,又看看他,最终对他摆摆手说算了:“你退下吧,我让你五哥想想办法就行。” 于是他就这么被赶出了宫。 九爷语带控诉,十爷听得目瞪口呆:“这……宜额娘是有些过分。早知道单独叫五哥进宫,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九爷:“……” 十爷耳朵被揪了起来:“哎疼疼疼疼!” 八爷带笑的嗓音响起:“都在闹什么。” 九爷松开十爷的耳朵,愁得叹了口气:“八哥,是这样的。弟弟有一事相求。” 八爷当即甩了脸子:“你我之间,什么时候还需这般客气?九弟,你若执意如此,我可就不高兴了。” 九爷登时感动了,八哥待他至真至诚,数十年如一日,实在是……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十爷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又是笑呵呵起起:“阿保乃我唯一的表弟,小时候进宫当过我的伴读,不知八哥还有没有印象。如今他在隐姓埋名在四川当了参将,朝不保夕,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外祖母日日流泪,唯恐他出什么事,额娘也是极其担忧。” 八爷神色郑重了起来:“九弟是想让我给阿保一个前程?” 九爷当即低声道:“弟弟也知此事难为了八哥。我也不求多的,真不行,便让他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