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听这话,喝茶的动作停下了,苍老的瞳孔里倒映着巧笑嫣然的苏漫漫。
他长叹了一声,怅然道:“小姐现在跟最初的时候倒是有些相似,但自从落湖之后就性情大变,老爷夫人和几位公子知道你受了委屈,只能哄着你,这一哄便是十几年。”
管家抬手擦了擦眼角湿润的水光,一脸慈爱地望着苏漫漫,欣慰道:“老奴现在看小姐成熟懂事了,知道心疼老爷和夫人了,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苏漫漫眼眸闪了闪,心里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
管家很快被苏雄安叫走。
苏漫漫端起茶刚准备喝,想到柳大夫说过她现在不能喝茶,便又将茶放下了。
春香很有眼力见地上前询问:“小姐,你现在不能喝茶,奴婢去给你煮壶甜汤吧?”
“好,多谢。”
苏漫漫点头,垂下眼帘的时候又想到梦里站在河边表情阴郁的沈秉呈,眉头越走越紧。
春香愣了一下,转身快步离开。
她伺候小姐整整五年了,以前小姐脾气暴躁又娇纵,总是没由来的对她们这些弱势奴仆非打即骂。
院中奴仆人人自危。
但嫁人后再回来的小姐不仅不打骂他们了,还礼貌得过分,让她很多时候都有种在做梦的错觉。
夏蝉说因为小姐的夫君是读书人,喜欢温婉贤淑的女人,小姐为爱改变不奇怪
,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苏漫漫在院子里卧床好几天,今天终于好多了,昨夜做的梦又让她心情郁闷,就叫上春香和夏蝉出去走走。
刚踏出院子,就遇到匆忙赶来的苏淮铭。
他一看到苏漫漫就疾步过来,焦急询问:“我听说你几天前差点被野猪拱了,还动了胎气,现在怎么样了?”
苏漫漫望着风尘仆仆的苏淮铭,心里一暖,扬眉道:“我现在好多了,没什么大事,四哥不要担心。”
“你总是这么不省心。”
苏淮铭皱眉道:“前段时间还以为你懂事些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胡作非为!我这两次回来你都出状况,不是感染风寒就是差点出意外,你就不能乖乖在府中享福吗?拼搏是男人的事,咱们苏家也不缺养你的银钱,何必折腾?”
苏漫漫知道苏淮铭是好心。
但她不赞同这样的观点。
眉目弯弯地笑着说:“可是我也会心疼爹娘和哥哥们啊!你们每次回府都来去匆匆,风尘仆仆,累得连好好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身为苏家的一份子,也想力所能及地为这个家做点事。何况我已经嫁人了,总不能一直靠娘家,不然旁人怎么看我?”
“谁敢胡说八道,哥哥打烂他的嘴!”
苏淮铭冷哼道:“你是咱们苏家唯一的闺女,你跟娘一样在家享福就行,奔波的事让哥哥们
来做。你少招惹是非,就是给家里做贡献了。”
苏漫漫:“……”
她现在已经很安分了。
“你个臭小子,还敢编排你娘?谁告你老娘在家里就是享福了?”
付清荷不满的呵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没好气地骂道:“老娘每天管府中琐事,看账本看得头疼你是一句不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娘是个废人,整日就知道府里吃喝玩乐了。”
苏淮铭连忙迎上去,心虚地赔礼道:“娘,您别生气,儿子这还不是想让小漫乖巧些吗?绝对没有否认您对这个家做出的杰出贡献的意思。”
“哼,谅你也不敢!”
付清荷没好气地推开苏淮铭,抬眸望向苏漫漫,关心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多了,我又不是瓷娃娃,不用再担心我了。”
苏漫漫轻笑着说:“我听说前面院子里的桂花开了,特别香,想邀请娘一起去看看,不知道娘愿不愿意赏我这个脸呢?”
“看在你今天乖巧懂事的份上,为娘就赏你这个面子。”
付清荷微抬着下巴骄矜地把手往前一抬,苏漫漫急忙上前狗腿地把手腕递过去抬着付清荷的手,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乐呵呵地说:“娘,这边请。”
“哼,算你识相。”
付清荷满意点头,转身在苏漫漫宛若小太监伺候太后娘娘的搀扶下慢悠悠
走远。
被留在原地的苏淮铭风中凌乱。
桂花开了,小簇小簇的金黄色点缀着葱绿色的桂花树,浓郁的桂花香争先恐后地涌入鼻息。
让苏漫漫的感慨万分。
她从小就喜欢桂花。
老家的院子里就种了两棵桂花树,每到桂花开的季节,把前后门一打开,风一吹满屋子都是桂花的香味。
爷爷奶奶还会把桂花打下来,给她做香甜软糯的桂花糕吃。
只是后来,爷爷奶奶离开了。
小院子落败了。
墙壁变得斑驳。
那两棵又高又大的桂花树也被砍了修路。
如今,她再也见不到那两棵桂花树,见不到香气弥漫的小院子,更见不到她的爷爷奶奶了。
“小漫,你怎么了?”
付清荷的惊叫声把苏漫漫从回忆中唤醒,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发现脸上已经布满泪痕。
她不是喜欢回头看的人。
也不喜欢伤感。
但此时此刻眼泪止不住往外涌,心里的感伤宛若潮水狂涌而来,顷刻间便将她彻底淹没。
她猛地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付清荷,哽咽地问:“娘,如果有一天,我发生了一些事,不得已离开家很久很久,再出现时,你会认出我吗?”
付清荷浑身一颤。
眼底湿润。
她伸手抱住了苏漫漫深深吸气,过了好久,苏漫漫才听到付清荷颤抖的声音在耳边
响起:“当然会认得出你,老娘亲自生亲自养的孩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苏漫漫不敢确定心里的猜想到底是真的还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但这个回答,还是让她心里高兴踏实,她紧紧抱着付清荷哽咽道:“能认出来就好。”
付清荷眼眶红红的,从手腕上摘下一个通体红色的翡翠镯子戴在了苏漫漫手上,苏漫漫一惊,刚想拒绝。
付清荷就抬手温柔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珠,眸色柔和怜爱地说:“这个镯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