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欲握着手机看了很久。
喻黎发完那句话后，还发来了一个小狗叼着玫瑰的表情包，可可爱爱的，看上去又很嘚瑟。
——因为知道了顾九京跟时铭的秘密而嘚瑟。
但或许并不该说是顾九京的秘密，因为顾沉欲在国外那几年并没有听他哥提过结婚的事情。
顾九京只说国内有个故人的弟弟需要照顾，所以隔三差五就打电话回去问，不过多数情况都是打了不接，或者经常说不了几句就被挂断。
但即便不接，被挂断，顾九京下次还是会接着打。
有时候还会自我反思，认真问身边人：“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才会惹他不开心？”
这种状态顾沉欲很了解，因为他也经历过——
这是喜欢上一个人的表现。
当然，他没有直接挑明，只是默默看着他哥跟那位签了恋爱合约的故人弟弟聊着不同频道的天。
顾九京甚至专门找了个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让对方解释时铭的冷漠或者愤怒，专家给出的回答是：“他可能是觉得您一直不回去，他一个人太寂寞了。”
顾沉欲当时正在公司学习，那天刚好就在办公室坐着，闻言抬头看了那名专家一眼。
专家没看见他投来的眼神，用坚定的语气道：“九爷，他肯定是想你了。”
反正那两年里，顾沉欲听了不少错误答案，而这些错误答案也在他回国的时候得到了印证——
时铭的微博上挂着跟顾九京的结婚证，每天微博更新的内容也都是跟顾九京相关的，基本都是秀恩爱之类，背后的经营团队找的非常好，可以说对两位主角的性格掌握的炉火纯青。
如果不是在顾九京身边待了两年，顾沉欲都要怀疑那是真的了。
但事实上，顾九京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给故人带弟弟带孩子。
而那位心理学专家属实不凑巧，他在国内待过半年，刚好就是时铭晒结婚证晒的轰轰烈烈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顾九京一直在被蒙在鼓里，大概是因为时铭的经纪人，也就是他的幕后团队都是顾九京找的，现在为了流量不惜把自己原来的老板卖了。
现在喻黎能看出来两个人是假结婚，只有一个原因——时铭是真的不喜欢他哥。
至少喻黎没有看出来喜欢。
走了会儿神后，顾沉欲打字给喻黎回了条消息回去：
[顾沉欲：我哥目前还不知道他自己已经结婚了。]
对面一直显示在输入，喻黎应该是笑得很开心。
他从小就怕顾九京，以前偷偷幽会顾沉欲都要专门避开他，甚至那天在顾沉欲房间胡来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知道顾九京回来了，他第一反应都是走窗户。
完全不敢正面刚。
唯一一次闯进顾家祖宅，还是大一那年听说时铭被弄进了顾家。
不过那次闹的很不愉快，顾沉欲去的晚，到的时候喻黎跟时铭已经走了，听佣人说两人吵架了，也就是那时候顾沉欲才知道，原来喻黎跟时铭是认识的，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终于，编辑了半天，喻黎的消息终于发送了过来。
[喻黎：你哥回来会不会找时铭的麻烦？]
顾沉欲稍稍愣了下。
[喻黎：我记得我大一那会儿，就咱们还没谈恋爱的时候，时铭不是在他老子的寿宴上大闹吗，我知道的时候林放说他被你哥带走了，我都追你家去了，我当时就感觉你哥看时铭眼神不对劲。]
顾沉欲看完了，正准备解释下顾九京跟时铭恋爱合约的事情。
按住语音键正准备说话，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狠狠一怔，瞳孔放大，直接僵在了原地。
喻黎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喻黎：你哥没威胁他什么之类的吧？]
[喻黎：嗯？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喻黎：顾沉欲，你还在吗？]
顾沉欲按住语音键，开口，就是沙哑的嗓音：“你刚刚说什么时候？”
喻黎也开始回语音，笑着说：“大一啊。”
顾沉欲用力咬着嘴唇，声音发颤：“大一什么时候？”
喻黎好笑：“咱们还没谈恋……”
声音戛然而止。
电话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或者说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一个在等解释，一个在等质问。
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安静到，仿佛能够听见彼此地心跳。
终于，喻黎先开口了。
就像当年第一次告白那样，勇敢，而又胆怯。
“顾沉欲。”喻黎温柔地笑着，欢脱的语调依旧难掩苦涩
，“对不起啊，我是个混蛋。”
“我食言了，我没有好好爱你。”
“也没有好好爱自己。”
“我把自己弄的好糟糕，我说我爱你，但我死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告诉你。”
“我是个很差劲的男朋友。”
“……”
顾沉欲死死握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牙齿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但依旧抑制不住胸腔里汹涌的情绪，抑制不住恨意，爱意，还有这几个月层层迭加的滔天怒意。
抑制不住哭声，悲痛欲绝的哭声。
从燕闻照口中得知所有真相的时候，自己在京城一点一点查出所有细节的时候，他都没有陷入过这样的崩溃跟绝望。
因为还有一根弦绷着，还有一丝理智与清明。
因为他知道喻黎还是那个喻黎。
失去那些痛苦记忆的他，似乎还是能获得那些虚假的快乐，所以燕闻照的决定是正确的，把他从喻家救出来，把他从医院抢出来，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忘的干干净净。
忘记了，就不会再痛。
顾沉欲在知道一切后，想的也是忘了就忘了，最好一辈子不要想起来。
他会陪他演一辈子。
就算将来真的记忆混乱，就算将来真的忘的越来越多，哪怕最后把自己也忘了也没关系。
只要他们还有彼此，那就够了。
所以顾沉欲才能那么冷静地在京城发了一个月的疯。
喻黎就是他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当他听见他的声音，在手机上看见他的时候，就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喻黎不记得了，他需要自己永远陪着他，所以有些事情还不能做的太绝。
但现在……
都是假的。
耳边是哭声，是迟来了几年的哭声，为自己哭，为喻黎哭，为各种不公哭，但更多的只是一种情绪的宣泄。
不是对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喻黎宣泄，而是对那个说好跟他一辈子，却从他的世界突然消失的喻黎宣泄。
喻黎从没听过他像此刻这样真正地哭过，激烈、崩溃、无助、绝望、害怕……
以前那些落泪，柔和得更像是勾引他的一种手段。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擦不掉对方的眼泪。
只能笑着说：
“顾沉欲，好久不见，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