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讨论离婚问题的时候,我们一直很平和,她说自己什么也不要,房子不要,钱还我,还专门带了欠条,她说会努力还我钱……”
陆临风失神地回忆着,喃喃自语:“可是我不想要那些,我就想要她。喻黎,你当年为什么非要来招惹我?”
喻黎抬头,震惊地看着他,呼吸一下子就重了。
他双唇颤抖,四肢冰冷,一股寒气直冲全身。
就那个瞬间,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你那封信,让我觉得恶心,非常恶心!”
“所以……”喻黎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颤的厉害,“所以装着钱的信封,你根本就没有打开是不是?”
陆临风冷嗤:“卖身钱,我敢拿吗?”
喻黎呼吸一颤,眼眶里瞬间涌上泪水,恨吗?悔吗?痛吗?
为什么会选择让喻淮阳去送?明明知道他厌恶自己至今,为什么还天真地以为能一点点修复关系?
为什么要自以为是?
为什么要狂妄自大?
喻黎,你这些年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为什么总是不长记性?
陆临风说:“她以为我喜欢你,她以为我是因为你才跟她结婚,可是你们姐弟根本就不像,一点都不像,她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喻黎,你哪怕是只做一个跟苏瑾文一样一无是处的草包废物,整天里游手好闲混吃等死,都不至于把你姐姐害成这样。”
“她那么温柔美好的一个人,跟谁说话都轻声细语,谁欺负了她都能原谅,好像天生就没有脾气。”
“可那天,她甩了我一巴掌。”
谈离婚的那天,喻浅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甚至保证孩子会跟他们家姓,如果是两个孩子就给他一个,钱也一定会还给他,只恳求不要收利息。
因为他们姐弟现在的境况,是绝对还不起的。
她说了很多,用着最低的姿态,说着最强势的话。
陆临风感觉她不是来跟自己谈离婚的,她是做生意失败来散伙的。
那么冷静,那么冷漠。
陆临风忍不住问她:“所以,在你以为我跟你弟弟有过一腿的时候,你想到的不是质问你弟弟,也不是质问我,你想到的只有离婚,是这样吗浅浅?”
喻浅没有说话,只是把离婚协议书往前推了推,轻声说:“如果孩子你想要,我可以……”
“喻夫人当初就是这么抛弃你们的,你现在是要跟她一样抛弃我们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吗?!”陆临风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丁点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可是没有,喻浅温柔而又无情:“我会定期回来看孩子,如果你不愿意抚养,孩子我可以带走。”
“我发誓!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照片,那个信封我从头到尾就没有打开过,我根本不知道里面为什么会有他的照片!”
陆临风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有问题的是喻黎,所以我才不敢让他住进来,是他心思龌龊!是他先写信骚扰我!他跟我父亲跟我叔叔一模一样!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他才喜欢你,他跟你根本就不一样!他那种人跟你根本就不能相提并——”
啪!
陆临风的脸被打的偏向了一边。
那是喻浅这辈子,唯一一次动手打人,用甩耳光这种极为羞辱人的方式。
“你知道她打我的时候,说的是什么吗?”陆临风想起那天的场景,冷笑了声,盯着喻黎的眼睛,眼神冷漠到近乎阴毒,字字清晰地告诉他:“她说只要她还活着,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能在她面前说你半句不是,谁都不行,包括我!”
“可是喻黎你看,我现在这么羞辱你,我这么骂你,她也没有过来再扇我一个耳光。”
“她死了。”
“她永远都不会在别人说你不是的时候,站出来维护你了。”
“你失去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噗——”
鲜红的血从嘴里大口大口涌出,顺着嘴角流下,染红了衣领。
喻黎颤抖着,哭泣着,崩溃着,陆临风的话远远比他的拳头来的更为要命,像一把刀子一样扎进心脏,再狠狠转了一圈。
是悲伤过度,还是气急攻心?
大概是……生无可恋,一心求死。
可他不是喻浅,不是从一出生就需要每天喝药的人,不是走两步就喘的人,不是动不动就过敏休克的人,不是整天活在死亡笼罩的阴影下的人。
他这条命,硬的很。
足够克死身边每一个人,克死每一个爱他的人。
喻浅死的那天是大雨,因为没有离婚成功,陆临风带走了尸体
跟孩子。
喻黎站在雨里嚎啕大哭,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迷失在大雨里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可是没有会领着他回家,他已经没有家了。
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把他当孩子的两个人,都死了。
他再也不是孩子了。
没有人会为他擦去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