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银环先惊后喜,一把将门推开:“刘香主在哪儿呢?”
“我在这儿!”刘万年的身影出现在月亮门口,他急步上前走上台阶,伸手将赵银环的手握住,眼角含泪道:“银环,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赵银环被他的真情所感染,反手将他的手握紧:“叔,我没事。”
棒槌紧绷着脸,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赵银环引刘万年在桌前坐了,仍将他手握着:“昨夜您与我爹殿后,小侄领着人马先行撤离,于后边的事一无所知,不知您是怎么逃出的?”
刘万年心中一凛,他注意到赵银环仍在笑着,但目光闪烁带着一种难名的意味,不由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昨夜斩杀赤门姚奇之后,大龙头越想越不对劲,白龙会谋划得天衣无缝,但还是被赤门发现了破绽,思前想后终于发现极有可能被人利用,而这人正是二龙头段西峰。”
说到此处偷眼观瞧,只见赵银环面沉似水,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心中不免惴惴,按照事前与段西峰约定的说法继续道:“大龙头猜测此人说不定是鹰爪子的细作,若是这种假设成立,那白庄接下来将会面临被围堵绞杀的局面,为了避免白龙会覆没,大龙头决定将人分批撤出。只是那时情况危急,大龙头没有多做解释。”
他观察着赵银环的脸色:“白龙会除身怀绝技的技击高手,还有一班他秘密训练的弓箭手,随你撤走的多是以这班人为主。余下之人大龙头在你离去不久后交给了我手上,命我趁鹰爪子还未发起伏击前撤走...”
“我爹为何执意不肯离去?”赵银环忽地问道,这也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刘万年叹了口气:“大龙头心中一直有桩心结未了,想当年白龙会发展迅猛,风头一时无两,自然也被官府盯上。那时节顺天府的班头名叫董心五,将白龙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秘密计划抓捕大龙头,虽有府尹万自约遣人密报,但错过了时机,白龙会不少弟兄被鹰爪子拿了去,便连大龙头也勉强脱身,董心五铁了心要拿大龙头,尾随在后穷追不舍,你母亲不幸落在对方手中...”
“我娘...”赵银环喃喃道,赵书僧的夫人离世时赵银环还小,是以没有什么印象。
刘万年继续道:“你母亲被董心五抓在手中以此要挟大龙头就范,大龙头夫妇情深,便要器械投降,哪知你母亲也是个外圆内方的性子,为了不令大龙头受制,她主动牺牲自己,死在董心五刀下!”
“娘...”赵银环的眼中闪动着泪花,他蹙起眉头:“可这与昨夜又有什么关系?”
刘万年沉声道:“大龙头一心想要杀董心五为你母亲报仇,只是董心五身手了得为人又机敏狡猾,大龙头迟迟找不到机会,到得后来万自约唯恐事情败漏,严令大龙头不得寻其麻烦,大龙头养着这条狗还有用,不想彻底翻脸,也只能答应下来。前几日你失手被抓,大龙头急中生智,与段西峰制定连环计,袭击官府嫁祸赤门抢夺地盘,一环套一环,这其中还隐藏着一条大龙头的私心,那便是设法将董心五引出报仇雪恨。”
赵书僧心思深沉,全盘计划只有有数的几人知晓,赵银环听得瞠目结舌:“原来父亲竟存着这样的心思?”
刘万年舔了舔嘴唇:“府尹万自约知道这件事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董心五若身死完全可以嫁祸给赤门,而不至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所以才答应配合大龙头行事,哪知道这中间却出了一个纰漏...”
赵银环心念电转,脱口而出:“段西峰!”
刘万年的痛心绝不是演出来的:“正是这个畜生,当初定计由万自约将董心五引到暗处,段西峰将其生擒锁至白庄交由大龙头。只是这厮在定计之时便没安好心。赤门反扑白庄之时,大龙头起了疑心,保险起见先将你送走,尔后又命我带着余众撤离白庄,而他则选择抱着万一希望,独自等待段西峰,以求了结夙愿。”
“原来如此,”赵银环痛声道:“尔后段西峰引官兵入白庄,我爹,我爹...”他说不下去了,眼泪无声流了下来。
棒槌冷冷地打量着他,忽道:“刘香主,如方才所说,你昨夜率人逃离白庄,怎地今日却不见其他弟兄?”
这其中的审视意味可就浓了,赵银环不满地看向棒槌:“棒槌,怎么说话呢?”
“无妨,也该有此一问,”刘万年却不以为意:“我率人前脚离开白庄,后脚便听见身后杀声震天,原来却是官兵到了,我生怕大龙头支撑不来,便立即领着弟兄们回援,哪知鹰爪子狡猾多端,回途之中设有伏兵,咱们的人一头钻进了包围圈,不少弟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放翻在地,若不是他们拼死相护,恐怕连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栽在当场。”
他挥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赵银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拦住,只见刘万年脸颊通红眼角见血:“叔,你这是作甚?!”
刘万年一副懊悔的样子:“若不是我不顾大龙头的命令执意回救,弟兄们怎么也不会失手被擒,我...我真是该死。”
赵银环道:“也
不能怪您,那时您救人心切自然顾不了许多,”说到此处面色黯然:“只是白龙会一夜土崩瓦解,我爹死于鹰爪子之手,更有无数弟兄被捕入狱,我这心中...”语调颤抖,说不下去了。
刘万年虽然与官府暗通款曲,但对赵书僧父子的感情犹在,见赵银环痛苦惶恐的样子也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湿了眼眶,他反手将赵银环的手握住:“人死不能复生,银环你要节哀,会中的弟兄可全指望着你呢。”
棒槌哼了一声,冷冰冰地道:“刘香主,大龙头死后少龙头便是白龙会的大龙头了,这称呼是不是要改改了?”
刘万年脸色一僵,赵银环皱着眉头:“棒槌,不得无礼,叔是看着我长大的,叫我一声银环怎么了?”
“棒槌说的是,是我不对。”刘万年断然道:“大龙头,若是不嫌弃我这老胳膊老腿,属下便跟着你再干几年,不见白龙会东山再起老夫死不瞑目。”
赵银环点点头:“叔,有你这句话,银环心中便安定了。”他想了想:“眼下需要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在此之前您陪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