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点，龙祁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摇晃晕眩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接着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看到是父亲的号码，龙祁迅速点击绿色接通键，顺便把手里的空易拉罐，抛进垃圾桶里。
“喂，爸，今早咱家发生啥事啦？你没事吧？那村长家儿子，怎么会跑到菜地里？”
“祁儿，接下来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要牢记在心里，爹时间不多咳咳…”
电话那头响起剧烈的男人咳嗽声。
屿澈猛地睁开眼睛，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贴在卧室门前，偷听两人的对话。
“爸，你到底怎么了？别吓唬我！”
龙祁瞬间酒意全无，他挺身坐起，将手机移至眼前，始终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你在哪里？那地方安全吗？”
咳嗽声结束后，父亲好像在刻意压低音量，那嗓音也有些浑浊不清。
“我在屿澈家里，我们俩被疯子围困，暂时没有危险。爹，你身体不舒服吗？是胳膊那道咬痕引起的？如果是就赶快去医院治疗，我立刻赶回老家，等着我。”
“不！你别回来！”
父亲用暴怒粗浑的声音大吼，把手机外的龙祁吓得不轻，他声音颤抖道：
“爸，你别生气，我连夜赶回家，到时候带你去医院看病，别胡思乱想，你不会出事的。”
“龙祁，千万别回来。你听好咳…咱家是几代单传，你爹这辈子虽然窝囊，但三十多岁有了你，也算对得起你爷爷。”
“爸，别说这些丧气话！”
龙祁箭步走到防盗门前，刚要扭动门把手，手机再次响起父亲的声音。
“老家太危险，院子外面有几十个疯掉的村民，你就听爹的话，待在屿澈家里哪都别去，等国家派人救援。”
这几句话吐字异常清晰，好似回光返照，龙祁更加慌张，打开门便朝楼梯跑去。
屿澈冲出卧室，紧追在龙祁身后，终于在三楼将其拽住。
“放开！我爸受伤在家里等着我！”
龙祁奋力挣脱屿澈的右手。
“胡闹！爹的话你没听见吗？”
话毕手机再次传出几阵咳嗽声。
楼底的疯子们开始撞击防盗门。
“记住，老龙家不能绝种，把你的命给爹照顾好！你要是有事，我没脸去见你爷爷！”
龙祁郁闷的蹲在楼道里，眼睛泛起泪光，事态发展超乎想象，清早还下地干农活的父亲，夜里竟然就要与他阴阳两隔。
“其实小时候，我也不想打你，都怪你当时太淘气，和你妈离婚也是被逼无奈，她和别的男人乱搞，把你爹我当作冤种…”
男人语气有些哽咽。
屿澈眼神充满同情的望着龙祁。
“爸，你别说了，我现在就赶回去…”
“没用的，现在村里情况很糟糕，到处都是疯子，抓住落单的人就咬，而且我浑身都在疼，恐怕活不过今晚。”
“你爹这辈子没啥大遗憾，可惜的是还没能抱孙子。等这场瘟疫结束，别忘记给你爹收尸，买个好点的棺材，爹想入土为安。日后最好能带你媳妇和儿子…经常去坟前看看…”他不住抽噎，越说越激动。
龙祁早已是泪流满面，他呆愣的看着手机屏幕，迟迟不肯做出回应，仿佛这样就能够否认即将发生的事实。
“屿澈是个好孩子，性格比你要稳重的多，你要好好和他相处，这样才不会吃亏。”
“我都知道爸，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等这次灾难结束，我绝对给您带儿媳妇回去，还要给您找七个老伴，每天都不重样！”
“臭小子哈哈，有你这份心咳…就足够啦，爹就算是死也能瞑目。咱家的银行卡在你的旧书桌里，卡里有这些年，我攒的二十多万，本来想着等你结婚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话音突然变得嘶哑浑浊。
“爸！”
“我头疼的厉害，身上好像有蚂蚁爬，记住我说的话，带着儿子去坟头看你爹…”
话毕，手机里传出倒地的“扑通”声，数分钟以后，响起疯子的嘶吼和踩踏声。
那分明是龙祁父亲发出的声音。
龙祁双手捂住脸，将头埋进两腿间。
无声的哭泣，深深刺痛屿澈的内心，他面含悲痛的望着这个朋友，安慰的话语卡在嘴边。
因为无论屿澈怎么说，都不会有任何效果，面对至亲的离世，安慰的话就像是嘲讽，不如就让他肆意发泄，反而还好受点。
许久过后，龙祁将泪水抹掉，站起身便朝楼底走去，他要连夜赶回老家。
“别去，外面太危险！”
屿澈抱住龙祁的腹部，将他控制在三楼无法动弹。
“不行，我要回去！你别拦着我！”
龙祁语气愤恨的吼道。
“你自己听，楼底全是吃人的疯子，难道你要过去给他们喂食吗？”
“和你无关，赶快松手！”
屿澈扣紧腰部不敢有半点松懈。
“我数三声，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怒火涌进心头，此时的龙祁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他开始用力撕扯屿澈的双手。
见屿澈还是不肯松劲，最后的耐性也被消磨殆尽。
“这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他猛然发力把手扯掉，然后转身挥拳，打在屿澈左脸。
屿澈闪躲不及，步子没站稳摔倒在地。
要不是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这记重拳能将屿澈直接打晕。
“咱俩认识这么多年，这是你第一次对我动手！”
屿澈性子暴起，他从地面爬起，后撤步拉开距离，然后猫起身体推翻龙祁，两人在地面翻滚扭打。
“别管我，那是我爸！”
“我不能眼看最好的朋友去送死！”
两人不小心滚下楼梯，磕的浑身筋骨疼，仍然是不愿意服软。
“楼上在吵什么？都给我安静！如果那些疯子把门撞破，大家就死定了！”
张勇打开自家房门，探出身体向楼道里压低声音喊话。
“你给我清醒点！”
屿澈推开龙祁，从地面站起身，大口喘着粗气吼道。
“人死不能复生，你把叔叔的话都忘啦？既然你想送死，那就去吧！我陪着你！”
愤怒和悲伤使龙祁眼睛发红，在屿澈看来有些恐怖，他吞咽口水掩盖内心的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