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洛衍手里的碎片每一块都在刺痛夏眠的眼。
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那把剑破碎的幻影。
所以她要来看看,来看看距离南海十万八千里的苏媚河,为什么会有连夏眠自己都没能从海里捞上来的残剑!
此时,夏眠正一脚踩在商贩那天捡到碎片的河岸上,她手里握着不见春,穿着一件浅青色的短衣,整个陷在河面蔓延上来的雾气里。
蹲下,不顾脏乱,用手去摸。
白天的碎片没有任何灵力附体,就只是未经打磨的玄铁。如果有,商贩也不至于会被洛衍诈到。
夜间寒凉,风吹过河面带起层层水汽。夏眠把这一片河岸都摸了个遍,却连个毛都没看见。
她泄气般随意找了个靠近河边的地方坐下,把手里的不见春拿来垫屁股。
意识模糊间,她听见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小渐大传进夏眠的耳朵。
她依旧不动弹,任人摆布。
只是心道,真谨慎。
非要夏眠演上一波,才肯出来。
“夏眠?夏眠醒醒?”
“你怎么不醒呢?平时那么谨慎的一个人,现在被人家一诈就出来了。”
“蠢死你得了。”
夏眠不耐烦地动了动,她想离吵闹声远点。却实在躲不开,只能睁眼。
好巧不巧,又和林知意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四目相对。
林知意见她真醒了,便松了口气:“还好,没真一觉睡过去。”
夏眠打量着四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摆着几盏散发着浅蓝色的、明亮的灯。托着灯的灯架很高,还刻着繁杂的花纹。
地板是用不知名的材料组成的,似乎打磨过,上面还有些磨不掉、凸起的硬块。
至于夏眠睡的床,盖的被子,头顶巨大的床帐,都一个同样的图案印在上面。看起来应该是用同一种布料染成不同的颜色。
听了林知意的话,便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林知意对于之前夏眠做的事情有些生气:“怎么过来的?被痛醒了自然就跟着过来了。你以为几道束缚咒下来我就会乖乖的待在那里?”
夏眠扶额,语气诚恳:“那确实是我的过错,可事出有因,我只能出此下策。”
林知意用手指了一圈,阴阳怪气地问夏眠:“你说的事出有因就是指,被人绑了给扔到这里来?”
夏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管你!”林知意铁定不想让这次白痛,“你得先跟我说,为什么来这。就因为早上洛衍那小子手里的碎片?”
夏眠点点便道:“告诉你也无妨。那商贩捡到的碎片其实是我一个恩人的残剑碎片。他的本命剑是因为我才碎的,所以我想找回来。”
林知意不信:“就这?”
你还会去给恩人的残剑碎片集邮?
眼神太明显了,夏眠:“爱信不信。”
说完,她一把把被子掠过头顶,蒙头打算睡觉。林知意人都傻了,他去跟夏眠扯被子,边扯边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睡觉?”
夏眠被烦得不行,她又把被子掀了回去,坐起来:“周围封得死死的,连个出口都没有,你要我怎么办?”
“你不是跟我一起来的吗?那我问你,我们怎么来的,路线是什么?遇到了什么人?怎么进到这个房间的?”
林知意打算死机。
他确实不知道,到了这个房间以后,记忆似乎被人封了一段一样。
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们僵持之际,门外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夏眠猛得扯回被子躺下装睡,林知意念了道口诀隐身了。
门被轻轻推开,似乎是怕吵醒屋内的人。穿着水蓝色纱衣面容姣好的侍女鱼贯而出。她们排成两排,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托盘。
领头的那个人青衫薄纱,容貌明艳。
她走到夏眠床边,轻柔地唤道:“殿下,该醒了。”
听到这个称呼,夏眠与林知意皆是一头雾水。
躺在床上的人不再装睡,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思考着目前突发的状况。
夏眠警惕道:“你们是谁?”
面前的人笑容越发温柔:“祭司大人会同您好好解释的。现在我们来给殿下更衣。”
说完,便双手结印施法,托盘上的衣物缓缓飘动,以夏眠为中心形成旋涡,白光微闪,不消多时,便穿好衣物。
前往见祭司的那条路上,刚才那个人并未跟着夏眠,只是告诉她路线便走了。
林知意从房间出来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这条路上没有人守卫,夏眠借着墙上的灯光一步一步往前走。
在即将用手推开那扇门的时候。
林知意阻止了夏眠的动作。
他褪去了以往的笑意,脸色非深即沉:“夏眠,不要开这扇门,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夏眠抬头望着他,眼底
依旧不见任何寸乱:“你感受到了什么?”
林知意脑子有些慌乱,他死死地压着夏眠的手:“直觉,你懂吗?从你穿上这身衣服起,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很肯定,以前我绝对见过。”
“见过什么?”
见过,你每次穿着这件衣服出现的时候,都会发生一场不计可数的灾难……
浅蓝色的灯光照在林知意慌乱的脸上,浅褐色的眼眸充满着不安。
夏眠把林知意的手慢慢挪下来,眼神很坚定:“可我还是要进去,他们算准了我会来的。”
林知意眼睛通红,他现在感觉脑子要炸了一样,拦住夏眠:“你恩人那把断了的剑就那么重要吗?”
命都不要,还非要找?
夏眠再次推开林知意的手:“重要,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也不会去御剑宗。
她还是推门进去了。
林知意站在她身后喃喃道:“都活过一次的人了,为什么脾气还那么倔。”
门内的装饰与夏眠想的大相径庭。
不同于范齐令人堪忧的审美,这里简直耀眼得令人发指。
轻纱垂挂,满天飞舞。
夏眠随手摸了一下飘到她手边的轻纱。
细腻,柔软。
“殿下手里的是鲛纱,”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薄衫下隐隐透出模糊的人影。“几百年来,这物件倒是越来越受人追捧了。”
那人从薄纱里探出头来,出水芙蓉的容貌噙着一抹浅笑:“殿下,想见你一面可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