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骥留下句扶为主将镇守潼关,柳隐副之,自己带着张表在关兴的护卫下轻装简从回去长安。
到了长安一问阎宇和杨戏,招募新兵的事情果然进展并不顺利,募招者寥寥,这么多天下来,居然连五百人都没招够。
“哥哥你不知道呀”,阎宇在赵骥面前大倒苦水,“关中人口全握在那些世家手里,他们不点头的话,根本没人会来投军,如果再拖下去就怕会耽误练兵的计划了”。
赵骥没答阎宇的话,而是问杨戏:“文然,天师道的人联系得如何了?”
“联系好了”,杨戏语气甚是得意,“他们听说是将军见召,积极得不得了,都表态说愿效犬马之劳”。
天师道兴起于蜀中,在民间蔚然成风,尤其是刘焉入蜀后,为了达成割据益州的目的,更是放纵以张鲁为首的天师道教众占据汉中隔断与汉室朝廷的联系,形成了政教合一的军阀势力。
可惜好景不长,刘焉死后,刘璋与张鲁翻脸,天师道在蜀地大受镇压,刘备入蜀后也严禁天师道在民间传播,等曹操讨平汉中,更是把天师道的上层人物尽数迁移至邺城,却把普通教众迁到关中,形成地理上的阶层分隔,使得失去了统一领导的天师道教众不得不依附于关中大族才能勉强生存下来。
天师道教众对关中大族的盘剥极为不满,于是又自发的推举出了新的头目,在暗地里建立起了组织,只不过不敢公开传教而已,当他们听杨戏询问大汉征北将军祭拜高皇帝刘邦的礼仪问题时,立刻就意识到复兴大教的机会来了。
天师道的人其实哪懂儒家礼仪,杨戏作为益州知名的儒生更是不可能不懂,哪犯得着问他们,所求的无非是个会面的由头罢了,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
天师道推举来见赵骥的是个叫张咏的年轻人,他自称是天师张陵的后人,只不过考虑到张鲁现在还好好活着的,族谱不难查,所以只好说自己是远支庶脉,不敢以天师自居。
赵骥并不在意张咏的血统是真是假,也不怕将来被曹魏戳破,于是并未深究,先装模作样的问起他祭拜礼仪的事情。
张咏不敢不懂装懂,要是硬来办砸了的话可就弄巧成拙了:“草民不懂祭陵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就说”。
“我们天师道倒是会一些为死者祭魂的法子,听说大汉王师光复长安旧都的战事中亦有将士折损,我天师教众愿为这些义士招魂祭送,让他们的魂魄得享安宁”。
赵骥想了想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死者已矣,只是不知生者可能追否?”
张咏明白今天的谈话很可能会影响整个天师道今后在关中的地位,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脑袋里反复细细揣摩赵骥这句问话暗藏的用意。
死者已矣,看来征北将军对祭魂这种又玄又虚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生者可能追否?该怎么追才能符合征北将军的心意呢?张咏脑中突然灵光乍现,最近长安城中到处都贴的是汉军招募新兵的告示,不过应募者却寥寥无几,至于原因嘛,已经在关中扎根安家多年的张咏太清楚其中的症结了。
难怪征北将军要突然召见天师道的人!
想通这点,张咏不由挺直了腰板,朗声恳切说到:“回将军的话,天师道为大汉阵亡将士祭魂,就是要告诉世人生者可追亡者的道理,就是要告诉关中百姓朝廷王师是来救民于水火的,我天师道的教义便是要奖善惩恶,至于孰善孰恶,吊民伐罪就是行善,助纣为虐就是作恶”。
张咏说完巴巴的看着赵骥,内心不知自己的回答是否符合面前这位年轻的征北将军的心意。
赵骥嘴角微微一咧,露出满意的笑容转头对杨戏说:“说得好,这件事就拜托文然来办,天师教要全力配合,声势可以搞大一点,一定要调动起关中百姓尤其是汉中旧民投军的热情,汉中嘛,本就是高皇帝龙兴之地”。
赵骥顿了顿又道:“关中士绅愿意报效朝廷的,我们自然欢迎,但是对那些阻挠百姓投军的,或有其它隐瞒田产人口等不法事的,民间都可以直接向官府检举,一经查实务必严惩不贷”。
张咏会意答到:“是,天师道一定发动教众全力配合官府”。
在张咏满怀兴奋地离开后,赵骥这才对杨戏说:“文然,我想借你的笔公开阐明朝廷的治民之策,另外,给关中士族五天的自陈期,免得叫人说我们不告而罪,你在处置那些还心存侥幸的家族时要注意把握好分寸,手段暂时不要太激烈,最好是能利用天师道集二者之力都为我所用”。
治民方面,赵骥没打算搞什么新花样,沿用诸葛亮治蜀的政策就行,毕竟诸葛亮在益州搞的“行法以严”那一套很符合现在关中的情况,目的都是为了彻底压服本地的世家大族,以便以执政者能集中力量办大事。
“文平,新兵的训练也要加快,如果没有武力作为后盾,难保有人不会生出非分之心”,赵骥又对阎宇说,“你记住,军中严禁传播天师道,投军的天师教众要打散和其他汉、胡人等混编,敢私自在军
中传教的一律斩首”。
以宗教聚兵在古时是常用的手段,历朝历代都不鲜见,虽说在华夏这方土地上教权最后都不是政权的对手,但赵骥还是存着防患于未然的想法,给以后少留点麻烦。
第二天,弘农县,管事杨丰急匆匆地拿着一张揭来的告示来找家主杨嚣:“主君,你看,这是蜀…蜀…这是汉征北将军赵骥新发的安民告示,说是严禁隐瞒土地和人口,并接受民间百姓的检举”。
杨嚣是杨修的儿子,今年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他虽然年少,却继承了父、祖的聪明基因,接过告示略作一视就皱眉说:“这不就是汉时武帝朝的告缗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