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这些年仗打得很热闹,连克雍凉二州和半个并州,但这些大战都和与魏延并称宿将的吴懿无关。
吴懿是兖州陈留人,是汉灵帝时期外戚大将军何进麾下重将吴匡的侄子,他青年时随刘焉来到益州,是东州系的骨干成员,但却又与法正、李严、孟达等人没有过深的私交。
吴懿为人低调,尽管自己是刘备的大舅哥,却从不张扬跋扈,反而颇为克己待人,就算对自己目前所遭受的冷遇心有不甘,却从不宣诸于口,以至于很多人已经逐渐淡忘了这位一直默默镇守荆南二郡的重将。
吴懿对黄权的到来很意外,但他还是按照礼数不失正式但又并不张扬地接待了这位不速之客。
分宾主坐定后,吴懿先问道:“不知公衡来武陵有何贵干?”
“某非专程前来武陵,不过是奉天子诏令出使东吴,顺路经过罢了”
都是成精的老狐狸了,还跟我玩这套,你不特意拐个弯的话会经过武陵吗?
“哦,那我预祝公衡一帆风顺,若是路上还短了什么的话,尽管开口便是”,吴懿语气平静,静待黄权继续往下说。
黄权呷了一口茶汤,缓缓放下杯子:“我被魏人扣留多年,对荆南防务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所以这趟特意过来看看,免得跟孙权交涉时没有底气”。
“哦,原来如此,公衡尽管放心,猇亭战后,吴将步骘移镇西陵,如今孙权以镇南将军吕岱镇守荆州,我与他有约定,各自约束兵马,并不相互犯境”。
“那万一吕岱引兵来犯,子远可能抵敌乎?”
吴懿闻言一惊,不知黄权为何会有此一问,难道朝廷有意跟东吴开战吗?
不可能,汉魏之间目前已成不死不休的水火之势,怎么可能同时再与吴人开战,而且朝廷若当真有意与东吴开战的话,也不可能不提前通知自己这个镇守荆南的最高将领。
吴懿思索片刻仍然不得其解,于是语带自信但又话里有话地回答:“若是吕岱自来,某定能叫他铩羽而归”。
赵骥当初平定南中叛乱后,把俘虏的万余蛮兵全部交给了吴懿处置,算是交换阎宇和用以起家的三千老兵的代价,吴懿从俘虏里挑了五千人出来编练成兵,后来又陆陆续续招募乡勇,现在麾下共有八千人马。
武陵、零陵二郡并非产粮大郡,供养不起太多兵马,好在零陵是南中地区通往荆南和交州的重要商道,自从赵骥在南中开设糖坊以来,吴懿靠着设卡征税,才能养活手下八千兵士,再多就不行了。
东边的吕岱差不多有一万兵马,双方兵力相差无几,吴懿自信自己守住武陵、零陵二郡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若是陆逊与吕岱齐至,子远可能御之乎?”
吴懿被黄权问得脸色难堪,出于一名武将的自尊心,他不愿意亲口承认自己无力守御防区,但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不拿陆逊当回事的狂语。
陆逊现在是东吴的上大将军,驻守江陵全权负责整个荆州的军民事,别说他麾下的兵力、财力等全方位远超吴懿,就算双方兵力相同,吴懿也没有把握能够击败陆逊。
眼见吴懿沉默不语,黄权再问:“若是孙权举江东十万之师来攻,子远还有几分把握?”
娘的,你是拿我当张辽了吗!再说了,武陵这地方又不是合肥,你就算真换张辽来那也是守不住的。
吴懿握紧拳头,忍怒道:“我本是个庸将,赖先帝信任,托以荆南之事,到任以来用心操练士卒,从不敢懈怠半分,勉力维持至今,万幸未失寸土,要孙权真举江东之众来袭,唯死战而已”。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吴懿能说出这番话来,已是气到了极点。
吴懿虽然远在武陵,但因为吴太后和族弟吴班的关系,并非对蜀汉朝堂之争一无所知,他知道黄权是赵骥设法从洛阳捞回来的,这趟来武陵,背后肯定有赵骥的意思。
之前南征时,吴懿和赵骥相处得还算得宜,自己左将军的职务还是靠着那时的战功才晋升上去的,后来自己也投桃报李,动用吴太后的关系帮助赵骥从中监军转为了可以直接领兵的中领军。
身份敏感的吴懿并不想介入赵骥和诸葛亮的纷争,只要自己不乱来,单凭吴太后这个后台,任谁掌权陈留吴家也不可能衰落,自己躲旁边看戏就行,犯不着亲自下场去玩火中取栗的把戏。
哼,你黄权要是想三言两语就拉我入伙,那可把我吴懿想得太简单了。
黄权自然猜得到吴懿明哲保身的心思,他解释说:“我说的这些都是出于公心,子远不要误会,我就是想提醒你提前做好战备,免得将来有事时措手不及”。
吴懿见黄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头不禁又犯起嘀咕,难不成真要打吗,这也……太冲动了!
想到汉吴一旦开战,自己的防区将会首当其冲,吴懿不得不问个明白:“公衡,你我相识多年,有话不妨明言”。
黄权之所以绕一大圈,就是想要吴懿主动开口询问,要是自己一来就掏心底话的话,以吴懿的性格,肯定会怀疑自己是在给他下套,不过在形势未明之前,黄权自然也不会什么都说。
“子远倒也不必多虑,就算汉吴开战,吴军主力
也是不会往荆南来的,但吕岱肯定会有所动作,我相信你守上一段时间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若是时间拖得久了,吴军主力南移亦未可知”。
黄权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听得吴懿更糊涂了。
眼见吴懿的两条眉毛都皱得锁成了一条,黄权贴近低声道:“万一吴军主力南移,而朝廷不肯出动大军来救的话,届时是战是走,子远还要有个主意”。
黄权言尽于此,任凭吴懿再三询问也不肯多说了,他起身告辞而去,当天就离开武陵往东而去。
黄权走后,吴懿思索再三,提笔给成都的妻子写了一份家信,叫她抽时间进宫替自己带几句话给吴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