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褆威经过快速斟酌,毅然决定亲赴合原洽谈,给合原市这个面子。
当然面子不是给方语,更不可能是丁赫,而是给李贺图部长。
李部长年长自己,又是同一系统共事,给些面子是应该的。
自认此次出行理由充分,高褆威又找了个借口——调研市台运行,助力地方发展。
这么一来,就冠冕堂皇,高大上了。
合原市在接到通知后,派出了以傅稀强副市长为首,封丽丽等局领导参加的接待团队,还专门举行了欢迎晚宴。
从礼节上真挑不出理来,高褆威也不敢挑理,但失望和遗憾是难免的。
按照高褆威的设想,即使方语白天不露面,只要出席欢迎晚宴,自然能聊到新栏目,再谈合作也就顺理成章,到时自己顺便赏他们个脸。
可现实却是,方语下乡调研去了,归期未定。
女人就是小心眼,我先释放一些善意。
为了引方语出面,高褆威当下指示,拨给合原市台五十万专用经费,改善电视台办公条件。
这可是在世纪之初,五十万真不少了。
以往市台想拿这么多,势必要付出很大代价,包括但不限于物质或身体。
可让高褆威郁闷的是,自己给予这么多,仅是封丽丽当众感谢了一下,根本没有私下汇报的意思,方语更是电话都没打。
唉!早知这样,那晚就让封丽丽去了。
虽说这女人已经三十七八,可皮肤光滑水嫩,身材苗条,小腰盈盈一握,搂在怀里……
啧啧啧,也没比方语差太多。
如今高褆威也只能过嘴瘾,当务之急是把合作谈下来,早早向李贺图交差。
可方语不露面,我总不能主动找她吧?
经过一番权衡,第三天高褆威也下乡,专去方语调研的地方。可是六七处转下来,根本没能偶遇。
奶奶的,这是成心躲老娘了,老娘……
高褆威耐着性子,改让傅稀强传话。
可傅稀强表示联系不上市长,随后也以调研名义躲开了。
高褆威心里憋着火,于是吩咐陈有谱:“跟市政府主要领导讲,就说我来了。”
陈有谱很实诚,当着高褆威的面,拨打了方语手机。
手机很快通了,是丁赫接的:“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事免谈。”
陈有谱看看高褆威,尴尬地说:“丁主任,请转告方市长,高局来检查工作了。”
“什么高局低局的?合原市只讲大局。”丁赫语气很是生硬。
“高局工作很忙的,来一次不容易,机会难得,方市长该见一见。”陈有谱没办法,只能直接说了。
丁赫“哦”了一声:“想见市长?怎么想的呢?市长日理万机,不可能什么货色都见。”
高褆威脸部扭曲,都忍不住要开骂了。
陈有谱脸色也不好看,可还得尽量交流:“丁主任,你没听清,是主持工作的高褆威局长来了。”
“我怎么没听清?是你没听清。我说得是,市长不是什么货色都见。”丁赫故意咬重了几个读音,然后挂了电话。
市长专职司机听出一身冷汗,既是惊得也得吓得。
以前只听说丁主任很虎,司机还真不信,因为丁赫对自己一直很礼貌。
今日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以后一定要谨记,丁赫可以对自己客气,自己绝不能随意。
丁赫连副厅级都硬顶,自己一个车夫算什么。
也不知丁赫哪来的底气,不过看样子的确有底气。
方语也觉着丁赫说话太过,但有司机在场,不便当下纠正。
司机很有眼色,开到安全地段停车,找理由下车而去。
方语立即沉声开口:“你是公务员,就要遵守行业规则,懂得上下有别,否则根本走不远。”
丁赫知道市长为自己好,于是老实点头:“您教训得对,公务员就该有公务员的样,我有时做的很不够,给您和单位添了不少麻烦。”
方语脸色更冷:“少说怪话。光知道有什么用,你得改,得从日常做起。高褆威就算再过分,可他也是副厅级领导,还事实上主持省文广新局日常工作,你比他级别差得多。前几天冷落陈有谱也就罢了,可现在高褆威指定在旁边听着,他能不记仇?”
丁赫不说话,以免惹市长生气。
不承想方语更气了:“你这是打算摆烂,无声对抗,是吧?如果你这么轴的话,我真有必要考虑把你调离身边,重新安排工作,否则就是害你。”
丁赫抬起头来,神情很平静,但语气很坚定:“我只知道主辱臣死,只要我在您身边一天,就容不得别人轻谩您,尤其是娘娘腔那种不怀好意的。”
“你……”
方语不禁稍有感动,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二十一世纪的青年,还受过部队教育,竟然如此迂腐。”
丁赫
轻轻摇头:“不,我这不是迂腐。封建愚忠是忠于君主个人,而我是忠于正义、正气。”
“包括我轻慢娘娘腔,也并非挑战官场秩序。实在是他存心不良,不遵守规则在先,否则不会提出那样的合作比例,也不会用那种语气和眼神对您。”
“我并非到处树敌,而是一直与人为善,公开回怼的只有杜槟、甄君梓,原因是他们当众挑衅,甚至矛头直指市长。”
“即使杜乾坤那么过分,只要他没当众整您,我也不在人前给他难堪,大家互相留着体面。”
丁赫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但有些人就是疯狗,你越怕它、牵就它,它就越冲你呲牙,甚至张口便咬。只有真正将它打疼,它才乖顺地冲你摇尾巴,或是躲远远的。”
“娘娘腔就是这种货色,欠打,骨子里透着贱。”
方语还真挑不出逻辑漏洞,可仍就不免担心:“那你就这么操作,省局关系如何维系?新栏目怎能合作?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面子当然要给,但也不是给娘娘腔,他不配。”丁赫说得很坚决。
“你……懒得管你,爱咋弄咋弄,反正必须合作成功。”方语难以说服丁赫,只好赌气道。
正好司机回来了,丁赫也就没再多言。
汽车一路前行,直接开到了市政府地下车库。
丁赫跟着市长,乘专用梯上楼。
电梯停下时,丁赫说了声“您稍慢一些”,当先出去。
方语嘟囔着“搞什么鬼”,走出轿厢,留在候梯区,支楞耳朵听着。
丁赫刚拐过楼道,便看见有人等在自己屋门口。
站在最前的正是高褆威,旁边还有纪检组长、审计组长,以及市局常务副局长封丽丽。
“丁主任,等你很不容易啊!”高褆威老远就调侃,语气里满是怪罪的味道。
丁赫根本不接话,虎着脸来到门口,开门进屋。
高褆威脸色无比难看,带着火气跟了进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
封丽丽很尴尬,毕竟高褆威是自己上级,正想着如何化解尴尬。
丁赫已经当先开口:“封局长,跟你说过多次,不要什么都往市政府带。”
封丽丽听着很别扭,但聪明得没言声。
高褆威忍不住咬牙:两次这么说老娘,老娘到底是什么?
陈有谱身为高褆威助手,不能不打圆场:“丁主任,高局长亲自指导市局工作,还拨付了专项经费,为等你已来了三次。”
丁赫转过头去:“陈组长,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吧,那件事免谈。莫非你权限扩展,连市政府一块纪律检查?”
“丁主任真会开玩笑。”陈有谱尴尬地抠脚趾,都快把鞋底抠破了。
“丁主任,我,高褆威,不认识了吗?”高褆威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声,语气中的愤怒值爆表
“你谁呀?”丁赫终于看过去,可也没用正眼。
高褆威胸脯鼓了又鼓,使劲地压着火气道:“高褆威,华兴省文广新局副局长,省电视台副台长,辅助彭局主持工作。一个多月前刚见过,你不会忘了吧?”
“见过?”丁赫死死盯住对方,好似审视罪犯一般。
高褆威感到被深深冒犯,语气中火气更重:“看清楚了,没什么不一样吧?”
“真不一样。我感觉……”
丁赫挑动着眉毛,嘴角浮上一抹坏笑,一字一顿地说,“你脸咋那么大呢?
此话一出,全屋寂静。
封丽丽顿时满眼冒星星:哇!丁赫果然不是嘴炮,姐姐服你。若是还能将合作谈成,姐姐任你处置。
纪检组长、审计组长傻了,没想到丁赫如此胆肥,竟然当面这么损人,这也太爷们了吧!
高褆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没想到官场还有这种愣头青。
老娘可是副厅级,你只是一个小正科,中间差着天堑呢,你就敢虎了吧叽跳过来,不怕把蛋仔爆了?
难道老娘是做噩梦?
根本不是梦,那张贱脸就在眼前,荷尔蒙都快把老娘薰倒了。
老娘要怎么办……
屋门外,方语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得暗暗咬牙:小东西,你才是疯狗。
怎么收场?
谁惹事谁摆平。
方语稍一迟疑,果断进到市长室,狠狠摔上门扇。
“咣!”
重重的关门声传来,石化的人们这才解开封禁,转头望向同一方位,现场气氛紧张又诡异。
“老,老,老……”在一众目光注视下,高褆威捻着兰花指,舌头总也捋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