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三个人,两女一男,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
卫峥让客人坐下,黎若安帮忙泡好茶,然后站在他身后。
她对卫峥的工作一直很好奇,难得今天有机会看看。
“三位,有事请说。”卫峥先开口道。
三人中的那个男的说道:“我们是熟人介绍来的,就是你们小区看门的老张,我们经常一起跳广场舞来着……”
“哦,原来是张大爷的朋友。”卫峥点头,再问:“那么,你们是来?”
“唉!”那个男人叹气道,“我们想找一个人,只知道他在津海,但不知道具体地址。”
“找人简单,但是——你们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这忙我还真帮不了。”
寻人这种事,对现在的卫峥来说并不难。但是,也要具体情况,万一是去寻仇的,那就只能推掉了。
“有理由,我们太有理由了!”那个男人激动起来,“我们三个是兄妹,上面还有一个大哥,我们要找的就是我大哥的儿子。”
卫峥恍然:“原来是寻亲啊,你们的侄儿是被人拐卖了?”
网上经常有这种新闻,被拐卖多年的孩子终于跟亲人相见,抱头痛哭。
“不是不是,没有被拐卖。”
对方连连摆手:“情况是这样,我大哥十几年前就离婚了,侄儿跟了嫂子。可能她对我哥有怨恨,把侄儿都教坏了,跟我们一点都不亲,十几年都没见过几次面,最近几年更是断了联系。”
“本来断了就断了,我们只当没这个侄儿,但现在他老子病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回来看看说不过去吧?”
那两个女的也纷纷开口谴责:
“对,这真是不孝子!”
“他老子中风瘫在床上十几天了,也不说回来照顾一下。”
卫峥终于弄明白了情况,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的大哥瘫痪在床,需要人照顾,但是大哥唯一的儿子又联系不上,所以他们才急着找到侄儿。
他沉吟不语,这事真不好弄。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中间的详情不能光听一面之词来判断。
人们在讲述自己跟别人的矛盾冲突时,总会有意无意的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突出自己的无辜。
卫峥在犹豫要不要管,一旁的黎若安却道:“阿峥,帮帮他们吧,父亲病重,儿子却不知道,以后说不定会抱憾终身的。”
她刚经历过丧父之痛,以己度人,觉得父子之间不应该这样疏离。
那个男人一脸肉痛的掏出一个红包,“小先生,这是我们三个凑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要帮帮忙,找到我那个不孝的侄儿。”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卫峥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他拿出一张黄纸:“姓名,年龄,生辰八字……”
“二十五还是二十六来着?”
“我记得七月十四生的。”
“黄成峰,不对,好像改跟他妈姓了,现在应该叫覃成峰。”
那三兄妹嘀嘀咕咕一番,才把这些信息凑齐,可见他们对这个侄儿真的很陌生。
卫峥十指翻飞,捏了个手诀,一道金光豁然飞出。
不理会众人的惊讶,他起身道:“跟我来。”
不但那三兄妹跟着,连黎若安也跟了上来,她正好有空,再加上两人的确很久没见过面了, 她也想跟卫峥多待一会儿。
相识多年,两人的关系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根据寻踪符的指引,一行人来到一个工业区,这时正值中午下班时间,人声沸腾,穿着各色工衣的工人们出去吃饭。
那三兄妹眼睛像鹰隼一样,死死盯着人群。
突然,他们不约而同的冲了上去,抓住一个年轻人。
“成峰,你不要跑!”
“我们有话跟你说!”
累了一上午的覃成峰顿时懵了,呆呆地看着三个陌生的长辈。原本跟他走在一起的工友下意识地远离了他身边。
虽然陌生,但毕竟是长辈,他还是出声问道:“姑姑,二叔,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到边上说!”
三兄妹扯着侄儿蓝色的工衣,把他拉到一旁。
“成峰,你爸瘫痪了,现在每天都要人照顾,还有,吃药也要钱……”
“现在是我们轮流照顾,医药费也是我们垫的……”
“我们自己也有家庭,现在该你这个当儿子的出一份力了。”
覃成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冷冷道:“我姓覃,跟你们黄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们想照顾就照顾,不想照顾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畜生!”
“没良心!”
“你说的是人话?”
三兄妹纷纷指责起来。
面对长辈的责骂,覃成峰没有沉默:“我是我妈养大的,他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我凭什么要照顾他!”
“再怎么他也是你爸!法律上,我们是没有义务照顾他的
,但你有这个义务!”
“他不是我爸!他不配!我妈死的时候,我去跟他借点丧葬费,他当时说了,当没我这个儿子,二叔,你当时也在场,现在怎么说?”
中年男人有片刻尴尬,但还是道:“那只是气话,血浓于水,而且哪有前夫给前妻出丧葬费的?”
“哈哈,血浓于水,你们黄家人脸皮还真厚!”
覃成峰想起母亲病死时,自己已经身无分文,连丧葬费都没有,硬着头皮去找黄家人借钱,结果迎接他的是一张张冷漠无情的脸。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没家教!”
“去,找你们领导说道说道!”
三兄妹扯着覃成峰往厂区走去,又引来了一波围观。
二位姑姑充分发挥了中年大妈的泼辣:
“快来看看啊,这个不孝子,自己老子瘫在床上,他不闻不问,简直不是人!”
“我倒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公司,会要这样的人?”
人们纷纷拿出手机录视频,覃成峰只觉得血直往脑门灌。
“完了,一切都完了。工作没了,名声也臭了……”
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为了给母亲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生活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碰上这种事。
二叔有一句说的没错,在法律上,自己的确有义务照顾那个人,一个瘫痪病人,足够把自己拖死。
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覃成峰像木头人一样,任由三个长辈把自己拉进了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