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海市，东湖区。
一间略显陈旧，却干净整洁的房子里。卫峥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听着姐姐的唠叨。
“弟，出门在外不要跟人起争执，上了车记得给我发信息，到了老家那边也要给我打电话……”
“……要不，别回去了。那老房子已经几十年了，迟早要塌的。”
刺啦一声，卫峥把背包的拉链拉上，转过身对姐姐说：“总得回去看看，毕竟是爷爷留下的房子。”
姐姐考虑片刻道：“那就让阿生帮忙找人修缮一下，多给他点钱。”
“这不好，这样的话，让村中人怎么看我们？”卫峥摇头否决。
阿生是卫峥的发小，虽然不怎么见面，但一直在网络上有联系。老宅快要倒这件事，就是在聊天的时候听阿生说的。
“那我陪你回去。”姐姐又提议道。
“姐，我自己可以的，再说，你还要照顾璐璐。”
姐姐还是坚持道：“璐璐已经15岁了，能照顾好自己，也就三两天时间。”
刚走到门口的少女，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哼了一声，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卫峥看着外甥女离去的背影，无奈道：“姐，看你说的什么话，15岁的外甥女都能照顾好自己，我这个24岁的舅舅难道是废人？”
姐姐卫兰也很纠结，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弟弟。最后，还是觉得弟弟比较需要照顾。
“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老家，万一你的病发作怎么办？璐璐是个懂事的孩子，她能理解的。”
卫峥拎起背包，道：“孩子再懂事，也需要关心。她初中毕业了，带她出去玩玩。过了暑假，璐璐就上高中了，这个时期可是非常重要的，你应该把心思多放在她身上。”
“至于我的病，已经很久没发作过了，再说，我随身带着药呢。”
说着，卫峥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瓶子，拧开盖子，里面满满的蓝色小药丸。
这是一种精神类药物，十分昂贵。
他从小就患有一种怪病，总能听到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有时是人在吼叫，有时是人在哭泣……哪怕是捂着耳朵也能钻进脑海里。
尤其是在夜里，这些古怪的声音更加清晰频繁，弄得他整宿整宿的失眠。
他也因此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全靠这种进口的药物，才能勉强维持，磕磕绊绊的读完大学。
卫峥让姐姐看清楚瓶子里的药丸，表示自己早有准备，无需担心。
可是怎么能不担心呢？在卫兰的心中，这个弟弟就像瓷器一样易碎。
她把弟弟手里的药接过，拧紧盖子，再塞进弟弟的裤兜里，又拍了拍。
叮嘱道：“药一定要贴身放好，一旦感觉不舒服，就马上服药知道吗？一定要好好的，爸妈临终前，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
“不会出事的！”卫峥打断姐姐的话，“你把我照顾得很好，为了我，连自己的婚姻都毁了。”
他拉着姐姐的手，才39岁的年纪，这双手却粗糙得像老妇人的手一样。
这些年，姐姐太辛苦了，他心中满是愧疚。
卫兰却反过来安慰弟弟：“我跟他离婚又不是因为你，好了，不说这些了，姐送你去高铁站。”
卫峥拎着背包出了门，对姐姐道：“你别去了，我自己坐车去高铁站就行，你去跟璐璐解释一下，小丫头明显生气了。”
好说歹说，最终，卫兰还是没能拗过弟弟，只得留在家里，让弟弟一个人出门。
她站在阳台上，目送着弟弟离开小区，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来到女儿的房门前。
“璐璐，你在里面吗？”
门并没有上锁，卫兰敲了几下，就推门进去了。
身材纤秀的少女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戳着手机屏幕。
看到妈妈进来，陈璐坐起身，问道：“你不去送舅舅吗？”
“你舅舅嫌我啰嗦，不愿意带我出门呢！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陈璐刚从学校回来，还真饿了，但她又不想太过麻烦妈妈，便说道：“给我做碗面条就行了。”
“好，妈去做，我们家璐璐读书辛苦了，对了，什么时候放假？”
“快了，毕业典礼后就正式离校。”
“璐璐，初中毕业了，想去哪里玩呢？”
“还是在店里帮忙吧，没什么好玩的。”
听了女儿的话，卫兰愣了一下，随后充满愧疚道：“璐璐，是妈没本事，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当初你要是跟了你爸，没准能过得更好呢。”
“妈——”
陈璐跑过来抱着卫兰，“不要提那个人，他不配当我爸！我跟妈还有舅舅也能过得很好。”
“对了，舅舅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陈璐经常在心里埋怨舅舅分走了妈妈大部分的关爱，但是想到舅舅的病，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舅舅一发病，就会捂着头，浑身发抖，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大喊大叫，满地打滚。
“应该……没事吧？”
卫兰也是充满担忧。
……
卫峥的老家距离津海市四百多公里，坐高铁到了县里，再转公交车到镇上，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
老宅在村里，离镇上还有一段距离，考虑到老宅破败不堪，不能住人，他又不想住亲戚家，便在镇上找了一家旅馆。
小镇的旅馆就别想有多好的条件了，房间很小，50块一晚，没有空调，只有风扇。
卫峥也不嫌弃，反正只是暂住，放了行李，便到街上吃了一碗粉，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只是价钱变了。
12块钱一碗扣肉粉，这消费，跟津海市差不多了。
今天太晚，暂时不回村里，洗漱一番，卫峥就回房休息了。
给姐姐打完电话，又在床上刷了一下手机，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峥听到有人在哭，听声音是一个年轻女人。
拿过手机按亮屏幕，已经是凌晨一点。
那哭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他用枕头捂住耳朵，还是无法隔绝。
“看来是病犯了，得吃药。”
这药太贵，他是能不吃尽量不吃，但现在没办法了。
于是，他起身开灯，吃了三颗蓝色小药丸，果然睡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