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子刚开张,那刚比桌子高点的大师也没什么可信度,乐意冲在最前面的,必然是家中有什么怪事久久无法解决。
江瑟瑟许久没有正经办事,看着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她期待道:“你想算什么?”
那婶婆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先将钱拿出来,有模有样地拜一拜,嘴里念叨着要让仙人先看到诚意。
拜完才说,她有个儿子今年去大城赶考,听说是这几日才能放榜,她想问问儿子成绩如何,替他祈个福。
江瑟瑟要了那人的八字,拿道具认真起卦,对着卦象研究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她再抬眼,瞧见婶婆脸上的笑,才明白就是故意来试她的。
“你给的是另一个儿子的八字吧?瞧着现在也是在繁华的地方,挣的钱不少,行商的?后半辈子有小富贵,身边人吃穿不愁。但需担心有坏心思的女人接近,易因感情之事鸡犬不宁。”
不仅婶婆,连着旁边排队的眼睛都睁大了。
“这也能算出来?”
江瑟瑟晃晃脑袋上顶着的羊角辫,哼哼两声,也不多说:“二十文只一卦,下一个。”
那婶婆起初还赖着不愿走,听江瑟瑟说多算就会不准,才不情不愿地退到一边去。
但她也不舍得离开,就在旁边站着跟人炫耀,反复说大师算出她儿子能做大生意。
“到我到我!我家那小子提亲一直不顺利,这两年看了几家,要么就是姑娘死活不嫁,要么就是狮子大开口的。这能算算怎么破解不?”
江瑟瑟只说可以试试看,重起一卦。
两分钟后,她忍着笑,垂眼咳嗽几声。
“大娘回去查查你儿子的私房钱吧,大约在他房中有水的地方。”
大娘表情有些尴尬:“你啥意思?”
“你给的这八字和名字吧,大概率会晚婚,不过事情大多是他自己搅和的,其中细节就只能您自己回去问他了。”
后头排队的人推搡着催促:“你儿子在中间两头挣钱扯事呗,还能是啥?”
大娘表情彻底挂不住,骂骂咧咧地撸起袖子回家。
不一会儿,就能听到村子另一边传来揍人的动静。
这边气氛还算其乐融融,江瑟瑟又帮着看了几卦,基本都是婚丧嫁娶、求学行商之类的事情。
没什么要她出手解决的麻烦,多是问个卦,心里有个底,他们就能心满意足。
算着算着,江瑟瑟没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
“你这是做啥!”还在排队的人大惊。
江瑟瑟心虚地遮住嘴:“我有点困,要不我们今天……”
“那不行,做事哪能如此怠惰,大早答应过我们要算一天的!”
排在前面的人急哄哄地掏钱,催促着赶紧再来一卦。
也有在旁看戏的人见识完江瑟瑟的神通,念叨着要让哪个家里人也来算算,赶紧回去喊人。
一传十,十传百,等到太阳偏西,村子里已经传遍江家那小姑娘有多神。
“小丫头自己闹着玩呗,你们喜欢就好。”
江老太太应付完过来说闲话的乡亲,嘴里说着自己还有事要做,转身回到屋子里,门一关,手中拐杖直抽在江大伯母身上。
她嫉妒得掰着手指盘算,“一个二十文,那贱丫头说上几句话就能挣几贯钱,真忙上一整天,挣的钱比你男人一个月都多!”
“都怪你出的馊主意!事事办不顺,光给别人做嫁衣!”
江大伯母自从上次晕倒后就一直躺着,总感觉缓不过气,动两下都费力。
现在这么挨一顿抽,她不觉得有多疼,只是惶恐地抬眼,张嘴想说话也觉得嘴不听使唤。
“撇着嘴嗷嗷啥,没用的废物,要不是看你生过两个男丁,早将你休弃,不对,早就该把你休了的!”
江大伯母张着嘴,挣扎得口水和眼泪一起往下淌,也只能默默听着。
江瑟瑟这边万事顺利时,也有人因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闹着停留在矛盾里。
蒋茗茗就是这样的人。
她拦在书房门口,红着眼睛和她爹对视:“我被整成那样,爹也不想着给我出气,爹心里根本就没我!你只惦记那个你养了六年的假女儿,这日子你和她过去吧!”
蒋老爷心中无奈。
但他始终觉得这件事上是他亏欠女儿,对此无话可说,只能低头。
“当爹的当然是向着你,有啥话你说,爹给你出气。”
蒋茗茗眼珠子一转,自己编纂的版本信手拈来。
在她的故事里,她一心要帮助父亲与贵人建交,所以才勤快地往杏花村去,但江瑟瑟看不惯她如今有钱,处处针对她,挑拨她与贵人的关系,甚至指使江家人把她往堆粪的地方驱赶,她这才出事。
她回府这段时间日日以泪洗面,愁得茶饭不思,却见父亲丝毫不在意她,如今可要断肠寸断。
“我怎么会不在意!”
蒋老爷赶紧俯身把那丫头抱起来,拍着她的后背哄她。
蒋茗茗趁机道:“那爹要替我报仇才行,不然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去?”
蒋老爷稍微露出一点犹豫,怀里的宝贝便立即往外挤眼泪,他只能忙不迭点头,许下承诺,又哄着说必须等个时机,这才把这小祖宗哄住。
天色昏暗时,杏花村,一间破宅的后院内。
谢长宴靠在躺椅上,手指摩挲着那滴被封起来的血液,轻声道:“出来。”
风将这话传远,不过瞬息,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公子,您之前要找的人已经有眉目,但他说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必须算八字观面相,清楚具体情况才能从中窥得一丝破解的机会。”
谢长宴端起放在旁边的茶杯:“说这么详细也不见人,意思是他不愿意来?”
下属把脑袋垂低:“是,不愿意下山,说是想让求卦之人自己上山显一显诚意,已经提出过抬价,但他不为所动。公子,可需将他……”
“不必。”谢长宴抬手打断。
仙人自有傲骨和规矩,他理解,也不想再做什么给自己添业障的事。
如今这般就挺好。
“之前的行为就当与其建交,不必再忧心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