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闻言,眸底的怒火瞬间升腾起来。
他刚要问罪,便听到厉司寒先一步开口。
“傲雪,过来。”
“是。”沈傲雪也不多问,连忙走到他身边。
“扶我起身跪下。”
“……好。”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从素舆上扶起来,然后又顺着他膝盖弯曲安稳地将他放在地上,而她自己也跟着跪在旁边。
虽还未正式结为夫妻,可他们现在已然有种相濡以沫、共同进退的觉悟。
“皇上息怒,民女并未对三公主不敬,反倒是公主出言羞辱甚至还要动手打民女的脸,还请皇上明察为民女做主。”
沈傲雪双手交叠放在额头深深叩在地上,语气诚恳中透着一丝丝委屈。
而一旁的厉司寒,虽然跪着却突然腰身挺拔没有半点屈服的姿态。
他抬头直面永昌帝,不卑不亢道:“皇上,臣与傲雪是由您亲自赐婚,既然她现在是臣的未婚妻,那臣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到欺辱,即便三公主也不行!”
他态度坚决,明显是要站在沈傲雪这边护着她。
景岳柔眼眶发红,气急败坏地喊道:“司寒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个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选择向着她?难道我们儿时那么多年的感情你都忘了吗?”
永昌帝眸光锐利在三人身上扫过,瞬间便看透了一切。
沈傲雪就算再强势,可她还不至于蠢到自寻死路,明知以下犯的是重罪,怎么敢在乾清宫里欺负公主?
这件是无稽之谈!
而且,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对厉司寒的爱慕之情有多么深重,所以,她故意羞辱沈傲雪出气也是意料之中。
但是话说回来,她到底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公主,怎么可能偏心外人呢?
想到这里,永昌帝冷哼一声说道:“司寒,朕了解自己的女儿,虽然骄纵但还不至于欺负别人,何况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清楚。”
厉司寒并不理会他这番说辞,反而说道:“皇上,臣镇守北疆、鞠躬尽瘁,如今成了双目失明沦为废人,其实早就打消了娶妻的念头。可皇上赐婚,臣感激不已,更欣慰傲雪她不嫌弃臣是残疾,若是这样还让她受尽屈辱不能护她安好,那臣这一身战功岂不是徒劳?”
此话一出,周围气氛都骤然紧张起来。
沈傲雪微微抬头看去,明显感觉到永昌帝眯了眯眼,眸光深处有杀气流转而出,但很快又被淹没。
景岳柔倔强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质问道:“司寒哥哥,我最后问你一遍,真的要娶她为妻?”
厉司寒虽然看不见,但那双湛蓝的眼睛依然缓缓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比坚定。
“是,我要娶沈傲雪为妻!”
“你……你会后悔的!”
景岳柔崩溃不已,掩面哭着转身跑出了乾清宫。
永昌帝脸色难看,语气阴沉:“好了,柔儿还小,就是闹脾气罢了,你们就当是让着她吧,来人,还不快扶镇北王起来。”
沈傲雪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主动去扶厉司寒。
“不劳刘公公,民女来就可以了。”
永昌帝也不多言,抬脚往里走去坐在了主位上。
“赐坐。”
他一声令下,便有宫人送上椅子。
厉司寒坐回素舆,沈傲雪便把椅子拖过去坐在他身边。
随后,她想到了什么,故意当着皇帝的面拉住了厉司寒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举止很是亲密无间。
厉司寒愣了一下,满是冰霜的眼底瞬间融化出暖阳的色彩,薄唇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
永昌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说吧,你们二位一早就来求见朕,所为何事?”
“圣上容禀,臣与傲雪想要月底订婚,下个月举行婚事。”厉司寒语气温润地请求道。
永昌帝眼底闪过精光,试探地问道:“你们先前不是想要推后吗?怎么又这般着急了?”
“皇上有所不知,傲雪被沈太傅赶出了家门,如今已是无家可归,臣便想着早日将她娶进门,也省得她在外面受人欺负和白眼。”
这倒是合情合理,只是自古以来帝王都多疑。
永昌帝忌惮厉司寒,所以不希望他娶权臣之女,沈翊的女儿已经是他千挑万选塞给他的。
如果厉司寒有不臣之心,那么必定不愿意娶沈傲雪。
可他不仅愿意,甚至在明知连沈翊都不会为他所用的情况下依然不肯退婚。
这么说来,厉司寒应当是真心臣服,没有半点逾越或者想要谋逆的心思。
永昌帝稍微感到安心,可同时他又担忧起来。
万一厉司寒故意娶沈傲雪来麻痹他呢?
或许是个陷阱也不一定。
思来想去,他实在是琢磨不透。
于是看向沈傲雪,满眼的精锐,问道:“你可否真心愿意嫁给镇北王?”
“是,民女愿意!
”沈傲雪点头,面带微笑,甚至还有些红了脸,自有一股小女儿娇羞的模样。
“为何愿意?”他不禁多问了一句。
她坦然自若地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回答道:“回皇上,民女从前在乡下就听说过镇北王的大名,知道他是守家卫国的大英雄,就算王爷如今双腿不便,双目失明,民女也绝对不会嫌弃,反而还要一辈子做他的双眸和双腿,好好照顾他,陪伴他。”
她如此声情并茂,简直把痴情的人设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心里根本没有半点爱慕,更多的是相互利用。
厉司寒对她又何尝不是呢?
沈傲雪不是傻子,她当然清楚自己为何会被皇帝挑选,更明白厉司寒为何宁愿放弃顾吟霜也要坚持娶她为妻。
因为她无权无势,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
她不会为沈家所用,也不会成为皇帝的眼线,更加不会给厉司寒增加任何帮助。
所以,她做这个镇北王妃,对皇上而言更放心,对镇北王而言更稳妥。
最重要的是,对她而言,等于有了一座靠山,再也不必去担心沈家的麻烦。
一箭三雕的好事,为什么不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