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时候还有人高喝一声,“长乐郡主、安南王二公子到——”
容和清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差点失态。
电光火石间,她脑中闪过了那日断头台上死不瞑目的两颗脑袋,一下子冷静下来,端庄稳重地走了进去。
到了大殿中央,她双臂平举交叉后缓缓屈膝跪下,容翘紧随其后,朗声道:“臣女(臣)容和清(容翘),拜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头抵着手背的一瞬间,容和清真真正正生出了几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宿主加油!我陪着你呢。】999见她害怕,忍不住安慰她。
容和清:【那能再给我个盾么?我觉得一个好像不太够用。】
999:【……】
【滚呐!】
调戏了下小九九,容和清心里的紧张淡了不少。
“免礼,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帝王不愧是帝王,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就听出了一种不怒自威的味道。
“谢陛下。”她小心起身,站直后抬眸看向上位,她的视线克制着没有落在皇帝的眼睛上,只看着他的下半张脸。
光看这下颌,如果剃掉胡子,和秦云闲还真有几分相似。
思及此,她余光瞥着左侧,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轮椅。
方才她进来偷看了一眼,殿内除了皇帝皇后,还有四人,一个是秦云闲,一个穿着蟒袍,应该是太子,剩下那俩看衣着,估摸也是皇子,只是不知是哪两位。
头顶压下两道沉甸甸如有实质的视线,她立即敛了心神,垂下眼睛。
良久,皇帝低低笑了一声,“多年未见,当初那个调皮的小丫头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像王妃,更像贤妃。”
皇后闻言眯起眼,伸手招了招,“长乐,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容和清乖巧应是,款步上前,皇后微微倾身端详片刻,笑着点点头,“确实有几分贤妃的影子,贤妃与安南王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像一些也正常。当初安南王妃与贤妃都是云都有名的美人,如今臣妾瞧长乐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皇帝颔首,“一会儿记得去给贤妃请个安,她听说你来了,一直惦记着。”
“是。”容和清温顺低头。
再一次听到“贤妃”二字,她心中五味杂陈。
当初江家为了保贤妃,主动献女去南境,远嫁千里,背井离乡,受尽委屈,她母亲焉能不怨?
作为女儿,她肯定是和王妃站在一边的,但贤妃帮她求来了郡主之位,她又很感激。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对方对她的态度,她再想该如何对她。
她沉思的功夫,皇帝把视线挪到了容翘身上,容翘顿时一个激灵。
容和清看着他,心跟着提了起来,此次入宫她不是重头戏,容翘才是。
这小王八可千万别掉链子!
“容翘,你上前来。”
皇帝面对容翘的时候明显更威严,容翘走了两步,容和清清楚看到他的腿在抖,垂在身侧的手更是攥得紧紧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去邦邦给皇帝两拳。
皇后看了他一会儿,笑道:“这孩子长得不像安南王,是随了母亲?”
容翘磕磕巴巴道:“是臣、臣长得比较像侧妃。”
“朕听闻,巫侧妃欲行不轨被废身死,可有此事?”
没想到皇帝哪壶不开提哪壶,容翘脸唰的一白,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嘴唇颤抖道:“臣……臣……”
他想说又说不出,舌头和牙打架了似的,急得他直冒汗。
殿内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不是说安南王身长九尺,英武非凡么?怎的儿子这般怯懦?”一道略显青涩稚嫩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只是说的话不那么中听。
容和清抬眸看去,先对上了秦云闲的视线,顿了下才看向说话的人,对方坐在最末。
这种场合座次定然是按地位尊卑排的,他居末位,年纪看着也小,想来还没封王,只是个皇子。
但这个时候能在这儿的必不是一般皇子,来之前她打听过,当朝皇后有二子,一是太子,一是十四皇子,而十四皇子与十皇子玩得最好。
两人身份呼之欲出。
她心里有了数,正欲开口,秦云闲先一步道:“臣觉得这并非怯懦,只是第一次得见天颜,为天子尊贵气派所摄,有些畏惧罢了,实乃人之常情。”
太子温和笑笑,“九弟所言极是,况且容二公子年纪尚小,比小十四你还小一岁,你这当哥哥的,怎么好笑话人家?”
容和清没到太子会帮他们解围,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太子五官随了皇后,看着俊秀斯文,像是个好亲近的。
十四皇子更像皇帝,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气,还挺像之前的容翘,气质如出一辙的欠揍。
“十四弟也不过随口一说,没有恶意,郡主和二公子莫往心里去。”剩下的那位皇子打了个圆场。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给容翘铺了台阶,按理说容翘要是有脑子这个时候就该赶紧下,奈何他就没有这东西。
容翘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连句谢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吓懵了。
皇帝面色又沉了下去。
容和清恨铁不成钢,真想把巫裁雪从坟里挖出来问问她到底怎么把儿子养成这德行的?
在家窝里横,出门装孙子。
她无奈起身,面对皇帝皇后道:“回陛下,容翘并非藐视天威,故意不说话。俗话说,子不言母过,他身为人子,母亲犯错心中有愧,又不能论母亲对错,所以为难。”
她一边说,一边借着裙子遮掩,在下面踢了下容翘的小腿,给他使了个眼色。
活祖宗,你倒是说句话呀!
可能是身边有人了,容翘忽然有了底气,忙不迭点头道:“是,长姐所言甚是,臣生母鬼迷心窍,行差踏错,臣心中有愧,实难启齿……”
他一边说,一边掉眼泪,看着是真挺难受。
如此一来,皇帝倒是不好再追问,只道:“既如此,你当引以为戒,日后莫要重蹈覆辙。”
“是,臣谨遵陛下教诲!”
容翘重重地磕了个头。
眼见这一茬揭过了,容和清稍稍松了口气,余光一扫,秦云闲似乎笑了下。
没等她想这笑是什么意思,皇帝又道:“此次召你入都,你可知为何?”
经过方才一遭,容翘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诚恳道:“陛下有召,便是恩典,臣不敢妄自揣度。”
“呵——”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容和清心又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