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羞愧低头,“未曾,但继续跟下去极有可能暴露,所以属下只得擅自离开。”
“哦?”
舒闲眼里泛起几分兴味,“怎么说?”
暗卫语速极快地把容和清去了人市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属下在外围观察片刻,那褚随风的招式隐隐有几分宫廷内卫的影子,内功扎实,出手快准狠,反应十分敏锐,属下不过多看了一会儿就差点被发现,后来他被长乐郡主买下,带在身边,属下不敢冒险,便提前撤回来了,请主子责罚!”
舒闲摆摆手让他起来,转而陷入沉思,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点着。
原来容和清出门是去买人的。
她一个郡主,要高手做什么?为何不直接与安南王要?
“你说褚随风的招式与宫廷内卫相似,可能确定?”
暗卫迟疑片刻道:“属下隐隐觉得像,但不敢肯定,须得让与内卫交过手的人来看。”
舒闲又沉默了。
暗卫试探着问:“主子,郡主误打误撞抓了黄仲,会不会查到刘一青身上?”
“让她查”舒闲唇边泛起柔软的笑意,“这棵墙头草,早就该拔了,他走了,才好让我们的人来。”
“主子的意思是——”
舒闲招了招手,暗卫立刻俯身凑近。
少顷,舒闲沉声问:“明白了么?”
暗卫眸光微动,“属下明白,那郡主那边还要跟么?”
“不必了,免得打草惊蛇。”
“是。”
暗卫领命而去,树下重归安静。
*
容和清回房换回女装,刚坐下休息喝口茶,王妃就到了。
“清儿快来尝尝,母妃刚炖的燕窝。”
王妃进屋在榻上坐下,一抬手,立刻有丫鬟端着托盘上前。
容和清头发随意地用丝带束在身后,未施粉黛,身上只穿了件藕荷色的对襟薄纱衣,看着凉爽又随意。
她温声问:“这大热天的,母妃怎么还亲自跑一趟?喊女儿过去就好了。”
“母妃想你就来了。”王妃抬手替她把滑落耳畔的碎发别到后面,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感慨道:“我的清儿长大了,我真高兴。”
四下无人,时间充裕。
容和清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套话机会,便端起碗舀了一点燕窝吹了吹送到王妃唇边,“母妃先吃。”
王妃一愣,随即温柔地笑笑,“我给你炖的,怎么能我吃?”
“有什么关系?母妃心疼女儿我知道,女儿也心疼母妃啊,吃嘛~”
王妃拿她撒娇没办法,只得倾身过去,启唇吃了。
吃完她把勺子推回去,“好了,你多吃点,落了水都没好好休养,又为那些破事劳神费力,瞧着气色都不好了。”王妃的脸色微微冷了下来。
容和清喝了口燕窝,在心里苦笑,就剩一个月寿命的人,面色能好看都闹鬼了。
她试探着道:“好在最后父王没有偏心,该处置的都处置了。”
王妃冷笑一声,“呵,你差点没了命,若是轻描淡写揭过,我非闹得王府鸡犬不宁不可!这么多年,我忍他够多了,他心里清楚。”
有瓜!
容和清立刻来了精神。
她又喝了口燕窝,好奇地问:“母妃为何这么说?”
王妃转过头看着她,微微蹙眉,似是在懊恼自己不该在女儿面前说这些,一时间欲言又止。
容和清善解人意地弯了弯唇,“母妃别想那么多,不管发生了什么,女儿永远站在你这边,是你生了我,这么多年,也只有你对我不离不弃,从不嫌弃我是个傻子,我虽然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你对我好,我都知道。”
看着她干净柔软的小脸,王妃鼻子一酸,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摩挲,“你是我女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我怎么会嫌弃你?傻孩子,日后莫要自轻自贱,你永远是母妃的掌上明珠。”
她的目光温柔又灼热,容和清心里一烫,反握住了她的手。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要是王妃知道她心爱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该何等痛苦?
果然有些时候,人还是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若是可以,她会代替原主好好照顾王妃的。
“所以母妃有什么话不要一个人憋着,和女儿说说嘛,我已经十八了,不是八岁。”
“倒也是这么个理。”王妃沉吟片刻后幽幽叹了口气,“我与你父王……说来话长。其实按照你父王的身份来说,你不该封郡主,这个爵位是他们的补偿。”
大景亲王封号为单字,获封的一般是皇室宗亲,亲王之女为郡主,而安南王是双字封号的异姓郡王,容和清身为郡王之女,理应为县主,但却破格封晋封,这在大景还是头一份,单从大景的爵位品级来看,她其实是和安南王平起平坐的。
单论实权还是安南王势大,他比有名无实的亲王地位
都要高得多。
容和清为此还问了系统,奈何那个小呆瓜一问三不知,她严重怀疑系统的编号是按智商高低排的。
此时听王妃这么说,容和清颇为好奇,“补偿?怎么说?”
王妃见她快吃完了,眼里漫起满意的笑意,又转瞬化为了死寂,长吁一口气道:“当年你父王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将一路爬上了主将之位,战功赫赫,威震西南,难免让人忌惮,当今陛下给他封王的同时又从他的婚事下手,从云都择了一名贵女,强行赐婚,以此来牵制监督他。”
不用王妃说,容和清也知道那位“贵女”是谁了。
“当时云都贵女大多不愿意下嫁,虽然你父王是朝中新贵,但到底没什么根基,又为皇帝所忌惮,前途难料,一般的世家贵族都不肯牺牲自己的女儿。好巧不巧,当时你的姨母,也就是当今的贤妃娘娘因过失了圣宠,你外祖父为了稳固她的地位,便主动提出把我嫁给你父王。”王妃苦笑一声,面色黯然。
容和清心里微微一紧,“那父王……”
“被逼着娶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为妻,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心里不痛快,我知道,所以嫁过来之后,我尽量不在他面前碍眼。我随着他来了南境,那时府里已有一位陆侧妃,还有个庶子,我努力做一个贤妻,替他打理后院,与陆侧妃和睦相处,视容济如己出,可你父王不以为意,对我横眉冷对,后面在我有孕之时,又接了巫裁雪入府,宠爱之盛,我与陆侧妃加起来都不如她。”
容和清听着忽然琢磨出点味来。
皇帝在王府安插眼线,安南王不满也没办法,但后宅之中想使绊子可太方便了。
陆侧妃扶不起来,他干脆再找一个来牵制王妃。
哪怕不是巫裁雪,也会是别人。
从他处置巫裁雪的冷酷就能看出,所谓宠爱怕是连一半真都没有,更多的是做戏。
但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真情也足够养起一个人的野心了,这么多年巫裁雪不就表现得很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