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一边哭,一边不断擦拭着从口中咳出的鲜血。
现在己经是深夜,可他哆嗦着颤抖的双手穿上衣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他要去找宁夏,他要将一切的事情经过都告诉她。
哪怕被当成一个疯子,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他也要守在宁夏身边,寸步不离。
宁夏现在住的房子就在19栋楼,离傅远家很近。
傅远来到宁夏的楼下,他站在楼底下抬头仰望。
宁夏家的灯还亮着光,傅远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他知道,宁夏是个小说家,经常会在深夜赶稿。
己经位高权重的他不是没有想过去帮助宁夏。可是他怕一旦与宁夏纠葛在一起,就会发生与梦境中同样的结局。
他后退了几步,坐在长椅上,随后慢慢躺下。
漆黑的夜晚静谧又美好,夜空中高高地挂着一轮明月,清冷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傅远忍不住缩了缩脚。
他痴痴地望着那个窗台,仿佛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宁夏,正笑颜如花地望着自己……
……
第二天,傅远是被一阵吵杂的声音给惊醒的。
楼下来了许多警察。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不停地上下楼走动。
是出了什么事吗?
傅远有些缓慢地站起身,因为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身体有些僵硬。
他上前几步,拦下一位警察问:“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警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起初有些不耐烦,但看面前的男人容貌英俊,气质不凡。
虽然此刻整张脸憔悴不堪,嘴巴周围还有一圈的胡须青茬,但想来应该也是个富贵人物,于是他耐着性子回答:“楼上有人死了,是个独居的小姑娘,死好几天了,尸体都臭了……”
“你说什么!”傅远颤巍巍地上前,紧紧抓住小伙子的肩膀。
小伙子看见眼前的男人睁着一双乌青的眼,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有……有人死了……是3.6号的小姑娘……”
“己经死了好多天了,都没人发现,是隔壁邻居闻到臭味才报的警……”
“电话联系不到任何亲人,现在打算先把她的尸体送到太平间去……”
“先生,您还好吗?”警察看着傅远,觉得他越发面熟:“先生,您是不是傅氏集团的总裁……”
然而不等他说完,只见男人摆了摆手,失魂落魄般,艰难地挪动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整个人摇摇欲坠,每多走一步,仿佛就要迎面倒下一样。
傅远回去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一个多小时后,双目无神的他来到浴室给自己洗了个澡,换好整齐干净的衣服,细细地用刮胡刀剔去下巴周围的胡渣。
傅远知道宁夏在这个世上己经没什么亲人了,他要去接她,他要去接她回家。
来到了殡仪馆,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很顺利地,工作人员就带着他来到太平间。
看到床上静静躺着的人,傅远的情绪一度几近崩溃,双拳不自觉地握紧置于身侧。
工作人员掀开盖住尸体的白布,恭敬有礼地开口询问道。:“傅先生,您看这位是您认识的那位宁夏宁小姐吗?”
“嗯。”傅远应了一声,目光痴痴地望着宁夏的脸。
“好的,那就麻烦您在这边知情确认书上签个字。接下来的安葬事宜,我们这边会进行后续处理的……”
“火化后我要带走。”
傅远在确认书上签字,然后大步离开。
他怕自己再呆下去情绪失控,会忍不住将宁夏的尸体偷偷带走,可他不能这么做。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宁夏一个体面……
……
过了一个多小时,工作人员将火化后的骨灰交给傅远。
傅远抱着骨灰盒,只觉得犹如千斤万两般沉重。
他突然就想起来最后一个梦境里,宁夏对他说的话:“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把我的骨灰随便洒在哪里吧。”
如果这是宁夏期望着的,那么,傅远如她所愿……
傅远买下来一个花园,在那里盛开着最鲜艳的玫瑰。
他想,宁夏应该会喜欢这里。
他将宁夏的骨灰盒打开,伸手抓了一把,在空中张开。
风轻轻一吹,没了踪影。
一把又一把……
傅远通红着眼,低低地呢喃:“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啊……”
到后面,泪水终是忍不住夺眶而出,随着风声和呢喃声,消散于空气中……
……
……
宁夏坐在沙发上,久久无法回神。
纵使她如何想象,也猜不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原来自己的一场不可思议的重生,竟然是傅远的梦。
而这一场梦境,傅远一个人无限循环了无数次。
她现在总算明白
,为什么傅远每次都能精确地推算出自己的考试成绩,保持着不多不少的差距。
为什么他总是会莫名地流露出痛苦、不甘与绝望……
这一场明知结果,却没有尽头的轮回,宁夏不敢想象他究竟经历了多少次。
一段话说完,久久得不到宁夏回应的傅远显得有些着急:“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后来呢?”宁夏的眼睛红红的,她看着傅远:“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死了以后,你过得还好吗?”
傅远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他以为宁夏不会相信他说的这些话,毕竟,这些都太过于天方夜谭了。
可是宁夏相信了,甚至问到他的后来。
照理说,习惯了对宁夏报喜不报忧的傅远应该回答挺好的,可是他的嘴张了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垂下了头,情绪低落,有些失神落魄地说:“不好……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哪怕己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听到傅远这么说,宁夏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疼了一下。
“你死了……以后,我本来打算也自杀的……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期望,如果可以再次回到梦境呢……”傅远双目失神,又一次陷入了对当年的回忆。
那一场痛苦的,永无止境的梦,此刻成为了傅远唯一的救赎。
他想再次回到梦里,去改变结局。
然而自从宁夏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入过梦。
一次又一次失望地从床上醒过来,让他的情绪隐隐处在一种崩溃的边缘。
他开始吃安眠药,他相信安眠药可以让自己进入睡眠,只要进入深度睡眠,就一定可以做梦。
后来他的确睡着了,可梦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就像他此刻的人生一样……
于是,他又回到现实世界里,开始疯狂买房子找员工。
他花高价买下梦里宁夏买过的所有房子。
开出丰厚的薪资将梦里曾经与自己共事的同事全都挖过来。
他甚至住进18栋楼的3.5号房。
只是这样子,才能让他有种某一刻盖置身于梦境中的感觉。
可是到处都没有夏夏,到处都找不到夏夏。
唯一那间婚房,那间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婚房,也不再有夏夏的痕迹。
他有些痛苦地将房子的所有家具都砸了,只留下一张沙发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认清现实。
于是,傅远在自我创造的梦境和亲手撕开的现实里反复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