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家的老三蔺天启喝得有些大了,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耐烦地嚷嚷起来:“你可行了吧,都念叨一晚上了!她孙婉如是天上的仙女儿还是咋的?让你这么怕她?出息!实话告诉你吧,你那天闯任府的时候,孙婉如就已经知道你那个未婚妻要嫁给你父亲了。你看,这么多天,她还不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今天他们婚礼都完成了,也没见丞相府的人出来说一句话。她要是在意啊,早就找你质问了。”
周喆猛地坐直了身子,酒都吓醒了:“什么?她,早就知道了?!她怎么知道的?”
蔺天启意识到自己秃噜出来了什么,忍不住伸手照着自己的嘴巴轻轻拍了一下。消息是他在丞相府大公子孙兆清面前不小心说漏嘴的。他这几天还担惊受怕的,生怕孙婉如在找周喆麻烦,把他捅出来。但直到今天都风平浪静的,他开始觉得孙婉如对周喆也不是那么在意。他心里又忍不住对孙婉如生了点儿怨怼之心。平时表现得那么深情,怎么关键时候反而隔岸观火了呢?
周喆猛地站起身来,焦躁地来来回回地在踱步,最终似乎下定了决心:“不行,我得亲自去跟她说清楚。”
蔺天启赶紧拉住他:“你疯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周喆这才发觉,马上子时了。
明天一早,那个女人就会给祖父祖母敬茶,与全国公府的人一一介绍认识。她也能名正言顺地出手整治他了。
去,太晚了不合适。不去,明天之后,还来得及吗?
丞相府内,内院清荷园,孙婉如正坐在梳妆台前,一颗一颗地将手边盒子里的珍珠扔进地上的花口瓶中。十颗中最多有一两颗能精准地落进瓶里,地上散落了一地莹润的粉色珍珠。自然少不了磕碰坏的。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心疼得直抽抽。造孽啊,价值千金的粉珍珠,小姐就这般霍霍!赏她一颗也好啊!
“小姐,都子时了,早点儿歇着吧。”
孙婉如又使劲儿扔出去一颗,恨恨道:“一个乡下贱女人,本小姐之前还真是小瞧了她!没想到她还真是豁的出去!知道本小姐筹谋护国公府的亲事,这是不惜赔上后半辈子,也要爬到本小姐头上去!护国公和世子也是糊涂,还真让她稳稳当当成了世子夫人!周喆没用也就算了,三皇子也这么没用!都是废物!”
“小姐!”丫鬟赶紧轻声提醒。
即便三皇子名声臭大街,可人家毕竟是皇子呀!小姐利用他已经属于胆大包天了,怎么还敢抱怨的!
“贱女人,你等着,本小姐不会让你得逞的!”孙婉如又使劲儿扔出去一颗。
一个小丫鬟满脸愤怒进来禀报:“小姐,周大公子传消息进来,想见您一面。”
孙婉如冷冷一笑:“不见。”
丫鬟立刻跑出去传信去了。
相府角门外,周喆抱着胳膊满心忐忑地来回踱步。小丫鬟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四周,才走出来,屈膝行礼回禀:“奴婢见过大公子。小姐刚退热,脚步还虚着,更深露重,刚刚急着出来见公子,出院门的时候一时不查,被绊倒了,把脚崴了,现下疼痛难忍,根本站立不住。小姐惦记公子等得心焦,就差奴婢先来回禀一声,待她擦了药油缓缓,再来见公子。”
周喆一听孙婉如受伤,急得恨不得翻墙进去看看!但他知道,凭他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进不去。他一把抓住丫鬟的胳膊,急道:“请大夫了吗?我去给她请大夫。”
丫鬟甩开周喆的手,冷冷提醒:“周大公子莫不是糊涂了。深更半夜,你去给我家小姐请大夫,是生怕逼不死我家小姐吗?”
周喆被骂得回过神来。是了,他跟婉如的事并没有定下来。这般冒失,只会坏了婉如的名声。“那怎么办?都怪我,又害婉如受苦了!”
丫鬟轻叹了口气:“大公子,您别怪奴婢多嘴。您要是心疼我家小姐,今夜就且先回去吧。您不走,小姐一会儿一定会咬牙坚持出来见您的!”
周喆立刻转身:“我走,我走。你一定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要是疼得厉害,千万别忍着,一定要请大夫!”
丫鬟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谢大公子体恤!”
周喆摆手:“快回去好好照顾她。一定要请大夫啊!”
丫鬟点头,转身飞跑回去。
周喆望着紧闭的角门,心里愧疚难当,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一回到国公府,就一头扎进库房,去搜寻可以赔罪的东西去了。纠结又纠结,直到天蒙蒙亮,才将个匣子塞给小厮:“送去丞相府,给大小姐。”
小厮看着那满匣子珠光宝气,微微叹了口气,忍不住腹诽:幸亏他家公子不当家。要不然整个国公府都得让他搬空!这哪是讨好未来媳妇,这简直就是财神爷下凡给相府大小姐送财去了。
小厮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公子,今日夫人敬茶。您不准备点儿礼物吗?”
周喆摆摆手,十分烦躁:“我一晚辈,有什么好准备的,等着收礼就行。”
他特么怎么就晚辈了啊!
想想就想劈死那天莽撞的自己啊!要不是被他逼狠了,那女人说不
定就能从他那些个兄弟中选一个嫁了!到时候见了他还是要行礼的!
现在倒好,他得去给她磕头!
周喆磨磨蹭蹭,根本迈不开步去正院!
他要是能找个借口不去就好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大公子,您起了吗?世子让奴才来提醒你,早些去正院候着。”
周喆咬牙!他起了,他怎么没起!他特么还没睡!
这么早,他去干嘛?又不是他成亲!他还想补个回笼觉的!
但是,周喆什么也不敢说,匆匆换了衣服就往正院去了。
到了正院,等了小半个时辰,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到了。祖父、祖母也起身准备了。周喆焦灼地望着门口,仿佛死刑犯跪在日光下等着那马上就要落下来的一刀!
众人又等了半个时辰,任栖梧这才推着周翊然缓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