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栖梧没想到护国公会做到这一步,也忍不住愣了愣。
成亲是爷爷要求的,她既然答应,自然做好了泥足深陷的准备。可护国公似乎一眼就看明白了她的心思,方方面面都替她考虑到了,这份用心,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所以,任栖梧恭恭敬敬、真心实意地朝着护国公深深一礼:“谢国公爷。”
护国公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有老夫在一天,在国公府,就无人能欺你。”
任栖梧看了看护国公,又看了看周喆。果然不是亲生的!这差距,简直如同天堑鸿沟,无法跨越。刚刚心中升腾起的冲天怨气,这会儿终于平复下来了一些。
从祖母变回婶婶,国公府的一众公子哥儿们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同时也被护国公郑重的语气吓住,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刚刚所有出言指责过任栖梧的公子哥儿全都扑通扑通冲着任栖梧跪了下去:“侄儿失言,求婶婶责罚。”
周喆身子僵直,咬着牙,强撑着站在原地,脑子嗡嗡地响个不停。
这女人,到底给祖父吃了什么迷魂药!让祖父这般维护她。他该怎么办?他现在在祖父心目中,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了,祖父定会对他有意见的,他以后该怎么办?
果然下一刻,护国公的冷眼就扫了过来,失望至极的声音炸响在他耳边:“滚回去换衣服,再来给任老和你母亲磕头赔罪!”
周喆僵着身子,张了张嘴,想答应,却一点儿声音没能发出来。跟着他来的几个少年见状不对,纷纷上前,架起他就走。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别再碍着国公爷的眼了。
周翊然看着除了选夫时没再多看他一眼的“妻子”,好看的眉头高高地挑了挑,原本藏着戏谑的眼神一收,自己推着轮椅费力地到了她身边,带着几分委屈几分苍凉轻声道:“本来应该陪你跪着答谢客人的。奈何我这身子不争气,跪不了。”
任栖梧看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有心了。你坐着就成。”
“我是真心想出点儿力的,你不信我?”周翊然一副被冤枉的无辜可怜模样,就差泫然欲泣了。
任栖梧觉得她这未来夫君戏有点儿多,不过现下她满心悲伤愤怒,也没什么心思搭理他,沉默地继续给客人还礼。
周翊然见卖惨失败,也就识趣地不给自己加戏了,沉默地陪在一边向客人低头还礼。
整个祭拜流程再次回归正常。
周喆被好友架着上了马车,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半点血色也无。
好友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宽慰道:“青云,你那么优秀,是国公府未来的希望。是现下唯一能撑起国公府大梁的人。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国公爷即便是再重视她,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动摇国公府的根本的。”
“就是,就是。国公府要保住百年基业,可不是靠内宅夫人。你是国公府栋梁,只要你自己争气,谁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
周喆终于慢慢回过神来。是了,他不就是因为方方面面都优秀,才被破格选出来的吗?他自己立得起来,怕什么!
今天不过是拒了一桩不合适的婚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没做错。
他在国公府中本就势单力薄,妻族不能再毫无助力。即便惹了祖父不快,这婚,他也必须拒!
他不后悔!
周喆想清楚了,努力定下心神,回去灌了一大碗定惊茶,换了素衣,这才重新回到任栖梧的小院。
任栖梧见他这次装束得体。为了爷爷的葬礼顺利进行,现在倒也没有心思找他算账。压下怒火,只等以后再处置。
任老的葬礼风光气派,停灵七天之后,顺利下葬了。
任栖梧也换下一身素服,换成一身喜服,在爷爷下葬的第三天,坐上了国公府周翊然来接亲的花轿,十里红妆,成了周翊然的世子夫人。
没法子,爷爷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必须热孝成亲,多拖一天都不行。
挑了盖头,任栖梧看着整个人歪在床榻上,喜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眉眼含羞带怯望着她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男人,真是个人吗?不会是个男妖精吧?
任栖梧目光停留在他那双戏最多的眼睛上,直视着他的目光,直接问道:“夫君这么看着我作甚?难道还想让我不顾惜你的身子,霸王硬上弓,与你圆房?”
“咳咳咳!”周翊然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新婚妻子开口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这么生猛,一个不查,被自己呛得又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他苍白的俊脸都染上了红霞、眼尾更是绯红,带了点点泪意。他就用这副病美人的尊容轻飘飘地嗔了任栖梧一眼,似乎在嗔怪她不顾惜他,又似乎是拿她没办法的骄宠纵容,万千风情,全都融在这一个眼神中。总之,戏足足的。
任栖梧无语,这男人,也忒爱演了!任栖梧可不想陪着他演戏,迅速收回目光,连一眼都不多看他,自己起身卸了钗环,吩咐伺候的小丫鬟打水净手洗脸。
周翊然媚眼抛给了瞎子,也不恼,依旧
闲闲地倚在床头,勾唇看着任栖梧忙活。
新婚只需要陪着自己娘子,不用出去敬酒招待客人的新郎官,也就是他周翊然了。这还真是托了这不争气的身子的福。
一个小丫鬟进来朝着任栖梧行礼问道:“世子夫人,国公爷遣奴婢过来请示:现在是否需要摆饭?”
任栖梧下意识看了一眼天色。尚未到午时,外面的宾客估计都还没坐下的吧?
周翊然看到任栖梧的动作,忍不住笑道:“你钗环都卸了,难不成还想坐在喜床上不吃不喝等天黑?”
“我又不是你们高门大户出来的大家小姐,会委屈自己守着规矩不吃不喝等着洞房花烛夜。”任栖梧理所当然地吩咐,“摆饭吧,今日起的早,早饭吃得不多,现下的确已经饿了。”
小丫鬟立刻领命出去吩咐了。
周翊然等任栖梧走过他面前的时候,突然伸手扯住了任栖梧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