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鸟鸣莺啼，万里无云，就在晨起之时忽而小雨纷纷，让冬日的冷气更多了一丝刺骨。
后山厢房外，发财和无灾正在和沈妄说着话。
发财低着头，懊恼道：“都是属下不好，将符三七给打草惊蛇了，若姑娘那边问起来，只怕又要和掌印吵一架。”
“未必。”
一旁的无灾手握双剑，神色清冷，“姑娘聪慧，未必，不知。”
沈妄微微点头，说道：“无灾说的有理。姜离越长越大，心思也愈发的深，不能排除她早就知道符三七的可疑之处，只是一直在装聋作哑，想要等耗尽他最后一点价值用处，再揭开鼓面，将其一招致命。”
发财懵懂的‘噢’了一声。
“这也倒是姑娘的风格。”
说了一句，发财又担心道：“只是掌印......姑娘她一向是心有筹谋，即便是知晓符三七的不对劲，可她毕竟没有说过现在就要扯破脸皮。我们如此做......姑娘会不会觉得我们在自作主张啊？”
“这还用问？自然是会的。”
沈妄说的轻松，“无妨，不让她知道不就成了？正好，这几日她要去苗穗庄寻赵端手中火药的下落，剿灭赵家，还需借助皇城司和二十四衙门之力，她日日夜夜和我们在一处，本督就不信符三七还敢来。”
听完，发财和无灾互视了一眼。
这......真的行吗？
厢房内。
云夫人不舍的拉着姜离的手，殷切嘱托道：“好吧，你既不想说去做什么，那阿婶也就不问你了。只是，你和沈掌印同去......”
云夫人犹豫踌躇了一阵子，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说下去。
“阿婶知道这样说不好，毕竟人家刚刚救了我们这一大家子的性命，救命恩人，理当涌泉相报才是。但离儿啊，沈掌印一向喜怒无形，心思深沉，你与他一道同去，阿婶这心里头，始终是放心不下的。”
云夫人的眉眼之间是一片愁绪，她叹了口气，“可惜衡儿的伤在腿上，走路骑行皆不方便，不然与你同行，也算有个照应。”
姜离一笑，反手握住了云夫人的手，宽慰道：“阿婶，沈妄不会伤我半分，您放心。”
这话，听得云夫人心头一紧。
她急问：“离儿，你同阿婶说一句实话，沈掌印是不是倾心于你？”
云夫人的这一问，是在姜离的意料之中的，姜离没点头，亦没有摇头，而是道了一句：“他是何心意，我并不知。”
“那......你对他呢？离儿，阿婶知道你不喜欢圣上，也对衡儿无意，于傅让更是做戏，那你现在，可是喜欢沈妄？”
云夫人试探性的问道。
姜离默了一瞬，指甲在不断的摩挲指腹，心里莫名觉得堵得慌。
“阿婶，我只喜欢我自己。”
姜离勾唇一笑，眼底一片清明澄澈，她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男人嘛，玩玩儿就好了，何必当真，非要选一个共度余生呀？我不喜欢被束缚，尤其是被一个男人束缚。”
“我将阿衡当朋友，此生永不会变。至于其他人，落在我眼中，与花满楼的面首戏子无异。”
云夫人愣住了，这番话，太过惊世骇俗，让人难以接受。
姜离也没给云夫人反驳教育她的机会。
她接着嘱咐道：“阿婶，我已让三七过两日暗中护送您和阿衡回长安。他最近遇到些事儿，不便露面，除非遇到险境，他才会出手。”
云夫人点了点头：“好，那小符回长安之后，还是让他藏身在侯府吗？”
“不，不用，沈妄他们已经注意到了三七，这样也就不必再藏了。”姜离倏尔一笑，“回长安后，他会带着傅让和云凝一道入宫，等待最后的绝杀之时。”
......
长安郊外，苗穗庄后山，沈妄与姜离他们一人各骑一匹千里马，活活将两日的路程缩短成了一日不到。
待二人赶到时，已然时至黄昏。
“高近做事真是仔细非常，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认认真真的和赵端用银货两讫的结局来完成这笔交易。”
姜离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在情楼时高近给她的卷宗看着。
姜离咂了咂嘴，将手底下看完了的一半递给沈妄。
她感叹道：“你瞧瞧，这赵端真是个人才，这么许多的火药和硝石，如果好生筹划掩埋起来，只怕是炸毁半个皇宫都绰绰有余。加上近几年来他豢养的一众私兵，如此实力，还在隐忍什么呀？”
沈妄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回话道：“炸了皇宫也不顶用，民心不定，即便称帝也会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
“骂就骂呗，皇位都敢夺，还怕被骂？”
姜离不屑一笑，无所谓的一耸肩，道：“都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换了我是赵端，早就起兵逼宫，夺权称帝了。一人骂便杀一人，十人骂便杀十人，百人骂便杀百人，用鲜血来叫他
们闭嘴便是。”
闻言，沈妄侧目瞧了一眼姜离，不禁暗暗一笑，这丫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心无比。
“笑什么？”姜离扭头看着沈妄，“不相信？”
沈妄笑容愈深，“信，怎么不信？你忘了，上一世，本督可是亲眼看着你手掌国玺，权倾朝野，诛杀群臣。”
姜离，你的狠与毒，和本督如出一辙，我又如何会不信？
这一句话，沈妄没有说出来。
“那是他们自个儿犯贱，上赶着找死。”
说话时，姜离的眸中闪过一点浓浓的厌恶和狠绝，她继续道：“本宫就如他们所愿咯。想死还不容易吗，既然他们想要追随傅家的历任帝王，好呀，去地底下尽情追随吧。”
当年傅谨病重，姜离掌权，翰林院、御史台、太常礼院等一众的文臣顽固们足足写了将近一千篇辞赋来讽刺、挖苦、辱骂姜离的种种行径。
自此，祸国姜后之名，名扬八荒，响彻四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还是有令人心情舒畅的事儿的。
便是那帮迂腐文臣也是闲的发慌，骂姜离的同时，还抽空写了一千首诗，一千首词，还有一千篇赋来骂沈妄。
他们只能看见姜离以女子之身，沈妄以宦官之身掌控大庆朝局。
却永远也看不到在姜离和沈妄的手中，大庆国力是空前的强盛，百姓是难得的安居。
他们是为官做宰之人，受朝廷俸禄，万民供养，却浑然不顾百姓民生、律法铁条，反而成天将礼法二字挂在嘴边，喋喋不休，依依不饶。
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礼法，不能使百姓饱足，礼法，不能使国库充盈，礼法，不能使战争止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