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一愣，紧接着心脏一阵刺痛，她看着一道同行了十年的残月，忽而就觉得万分陌生。
前世，赵太后摸出了姜离的身世，扬言要昭告天下，废了她的后位。
这一出，其实是姜离的计谋，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此计成，便可一举扳倒赵家。但残月不信，她不愿拿姜疏的遗愿去冒险，于是深夜潜伏刺杀赵太后。
可谁料，太后早有防备，残月此举不仅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更是毁了姜离一系列的筹划，以至于后面赵家开启疯狂报复，间接害死了碎星和长命。
“我没有想和沈妄争斗什么，他要颠皇权、易天下都随他。这一次若不是为了救下云家，我连皇宫都不愿入。残月，等查清姜家灭门案后，我想离开长安。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也可以去做，不必为谁而活。”
时间静止了几秒。
“主子您糊涂了吧？不做皇后，远离长安？那大小姐的遗愿怎么办，谁来完成？”
残月的眼神中有困惑，有愤怒，她难以置信姜离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对，您一定是在和属下说玩笑呢。从小，您一直最听大小姐的话了，她的遗愿，怎么可能......”
“残月。”姜离哑声唤她，一字一顿道：“你看清楚了，我不是阿姐。这一世，我想为自己而活。”
“不想？！”
残月的声音猛然拔高：“您的命是大小姐给的！现在说想做自己了？不成！我告诉您这不成！您是不是忘了，你不是一个人活着的，你也在替大小姐活着！否则，当年葬身火海的人，不该是她！”
姜疏，是姜离的一生至痛。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往哪里扎刀子最痛。
“残月姐姐！你说什么呢？你疯了吗？”
碎星在门外听得实在心惊肉跳，直到听见残月拿姜疏去刺姜离之时，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她惊恐的看着残月，“疏小姐是主子的亲姐姐呀，这些年来，主子有多思念她，你难道不知道吗？若知道，又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主子她是人啊，是活生生的人！她不是疏小姐的替代品！”
“你懂什么！主君说过，姜家的女儿，是天定的凤凰！疏小姐是，离小姐，您也不例外，坐中宫，掌皇权，您没得选。”
残月从来都是一身玄衣，似将自己困在了黑暗之中，她执拗道：“您今日之言，属下全当未曾听过。”
碎星眼眶红了两圈，伸手拽着姜离的衣袖，带着哭腔：“主子，您别放在心上，残月姐姐她......她是一夜未眠，糊涂了。”
“不，她没糊涂。”
姜离将情绪隐下，对着铜镜，执笔描眉，“方才那番话是故意诈你的。残月，三年前的清明夜，方婆对我所说之言，是受你指使，对吗。”
碎星一愣，连着一滴眼泪都给憋了回去，“什么？”
残月没说话，只盯着姜离。
“昨晚，你去水牢见了方婆，拔下了她的舌头，是吗？”
残月身形一晃，“主子，我......”
她怕方婆受不住沈妄的酷刑，终究会扛不住说出实话，她还得完成疏小姐的遗愿，所以只能割掉方婆的舌头，以防万一。
但，方婆毕竟是姜离和姜疏的生母，她此举，罪该万死。
姜离冷着笑：“你多此一举了。”
“多此一举？”
残月抬头，不解。
“三年前，她说出沈妄是凶手后，我便让长命暗中给她下了疯药，每日一点，每日一点的混在饮食之中。三年，一千多天，日积月累，她早就彻底疯了。”
昨日质问方云的那番话，是为了想要与沈妄合作救云家，才故意说给他听的，也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可姜离没想到，方云都疯成这样了，竟然还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杀了自己。
姜离对着铜镜，执笔描眉，淡淡的继续说道：“方云是认字识字的，我若是你，拔掉那条舌头后，还会切断她的十根手指，剜了她的双目，割下她的耳朵，这才是真正的以绝后患。”
话落，残月和碎星皆是目瞪口呆。
残月声音颤抖着：“她再怎样说，也是您的生母，弑亲之罪......这是损阴德、折寿数的往生孽障啊。”
“生母？”姜离用指腹沾染了一点口脂，轻轻涂抹在了唇上，红的妖艳，她不屑一笑，轻蔑道：“我只有父亲、母亲、阿兄、阿姐，从来没有什么生母。”
“残月，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想逼我一把，逼我与沈妄为敌，逼我铲除赵家，逼我不顾一切的去登临凤位，去完成阿姐想要的一切。我知道，在你心中，没有什么能抵得过阿姐。”
残月红了脸，垂下头：“主子，对不起，是属下失言。只是，那些是疏小姐唯一的遗愿了，属下......不想她有遗憾。”
“实话同你说，那凤位、那高处我去过了，权势也握过，挥斥方遒、号令诸侯的感觉很不错。”言及此，姜离眸中闪过一抹决然：“只是这
些事，你没看到，碎星也没看到，但阿姐在天有灵，她一定知晓。她的遗愿，我完成过，所以再来一回，我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残月和碎星听的云里雾里，两两相望，皆是摇了摇头，自从昨日开始，主子就变得十分奇怪。
一殿沉默。
殿外，有小内监来禀：“娘娘，慈寿宫来人了，说是宣您前往问安。”
闻言，残月皱眉：“按礼数，应当是由帝后同往才是。太后单独派人来宣，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主子，要不还是等圣上来后，再行决断。”
“用不着。”
姜离摇了摇头，戴上戒指，轻声道：“今日，除了坤宁宫之外，其余各宫皆未张贴红字。本宫就受累一回，让慈寿宫红上一红，让那老寡妇也沾沾喜气。”
......
慈寿宫
太后心腹容嬷嬷趾高气昂的走了出来，下巴抬的都快挨到天了。
她夹着嗓子，音调尖锐：“太后大娘娘头疾发作，得要缓一缓方能起身。皇后是识礼之人，便就在此跪候吧。”
姜离已跪了半刻钟，早没了耐心，她本没打算向赵太后发难，奈何有人给脸不要。
再说了，沈妄还用得着她呢，若真捅出了什么篓子，大不了扔给沈妄兜底就是。
姜离再次抬眸时，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分狠戾。
她侧首，也不避讳容嬷嬷在。
“碎星，累了吗？”
碎星整个人都蔫蔫的，“主子，我早累了，某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让她也跪上半刻钟试试，累不死她。”
“好，依你这一回，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