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八驾马车缓缓行驶出宫,姜离没用奢侈繁琐的皇后仪仗,只让发财带了十来个司礼监的小内监随行。
马车内
赵沉落的心里颇有一些惴惴不安,“娘娘,嫔妾过去怕是不方便,不如我还是回宫吧?皇城司争权在即,嫔妾想......”
“怀着孕呢,多出来走动走动是好的。”姜离靠在软枕上,面前是一张小小的紫檀木凭几,置放着茶水和糕点,“太后是不是想为你争夺皇城司?”
“是呀。”
赵沉落点了点头,听到姜离谈起正事,心底的那一点点担忧便消散了个干干净净,她眸光坚定,说道:“娘娘放心,嫔妾知晓您想为定远侯府夺皇城司,以求自保。娘娘想要的东西,即便是死,嫔妾也绝不会染指分毫。”
闻言,姜离笑了笑,她睁开眼,目光柔和的望着赵沉落。
“可你若拒绝,那赵太后必会起疑。她现在是溺水之人,一旦知道你这根稻草不是用来救命,而是来彻底压死她的......她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毁了你。”
赵沉落没有犹豫,直言道:“只要娘娘安好,嫔妾无惧生死。”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发财在车外喊道:“皇后娘娘,赵妃娘娘,定远侯府已至,请二位娘娘移驾。”
“你既跟了本宫,本宫就不会让你死。沉落,安心活着。”
说完这句,姜离又往嘴里塞了两块核桃,灌了一杯热茶下肚,拿起身旁的一个木盒子才起身离去。
赵沉落怔忡了一瞬,被姜离的一句话激起了眼中的波纹潋滟,除了母亲和妹妹之外,从未有人在意过她的生死。
......
定远侯府
云家清廉,门庭不大。
门外是两座麒麟瑞兽镇宅,延边种了一些四季常青的青松,长安城中有几家伯爵府都比云家显赫不少。
发财伸出小臂,搀扶着姜离下车。
“姑娘只管放心与云侯爷和小世子说话就是,这方圆三公里的暗哨探子,都被清理干净了。”
姜离微微颔首,低声道:“本宫和赵妃直接去后院。发财,你带人在前边儿守着,盯着傅让。”
发财应道:“明白。临行之前,掌印和长命哥哥都嘱咐过奴婢一遍。”
这时,侯府内传来一阵急跑的声音。
“泱泱!”
云衡跑到了门口,一脸的兴奋之色,险些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忽然看见了一众司礼监内监,急忙改了口,朝着姜离和赵沉落二人弯腰:“臣云衡,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赵妃娘娘,问皇后凤安,问赵妃金安。”
瞧见云衡,姜离也心生欣喜,她上前了两步,抬手扶起。
“阿衡,快别多礼了。”姜离笑道:“我特意早些来的,避开了朝臣家眷就是不愿看你们这些虚礼。”
云衡望着姜离,满目笑意:“好。父亲和母亲都等着你去呢,快走,好久没来了,我带你一路走走逛逛。”
一旁的发财紧蹙着眉看云衡,这人就是云衡吗?长命哥哥口中的那个极度危险分子?
说着,云衡又看向了赵沉落,犹豫了下:“赵妃娘娘......”
“都是自己人,不必遮掩。”姜离说道。
闻言,云衡便放下了戒备,他笑容阳光,说道:“赵妃娘娘安好,您前边儿请着,臣领您一道去西暖阁喝茶。”
前几日,云家的囹圄之难便是由赵端引起的,只怕现在定远侯府上下,是万万听不得一个‘赵’字。
赵沉落聪慧,自然知晓其中干系,于是道:“多谢云小世子好意。娘娘,嫔妾还是在马车上等您吧。”
“都到这儿了,还窝在车里做什么?你且随本宫和云小世子一道走一走吧。”
姜离侧过身,将犹犹豫豫的赵沉落拉至身边,说道:“父罪不及子,没有理由要你去替赵端承担这些。”
云衡亦是一笑,他附和道:“是啊,赵妃娘娘。请吧,侯府之中自有好茶饭、好歌舞、好景致,定叫您这一趟来的值。”
三人一路同行,这里,姜离幼时便时常过来玩耍,没有多大的变化,和她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只是七岁之后,她便去了沈妄的司礼监,一直到十四岁才被云衡找到,但也一次没有回来过。
过去一世,云姨做这牡丹寿宴时,她正在准备着入宫为后,压根就没有在乎这场宴席。
她没去,然而也全然没有想到,下一回再见面,是云家被她害的满门入狱,夺爵抄家,此后阴阳两隔,血海深仇。
后院,葳蕤轩
云战一身墨绿色长衫,低着头,双手负于身后,在门前来来回回的转悠。
轩内,传来一道妇人的声音。
云夫人嗔怪道:“你晃来晃去的做什么呀?衡儿不是去接了吗,一会儿就来了。”
“哎呀夫人,你不懂!这深宫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出来的?就是衡儿那臭小子,非得给离儿送什么帖子去
。”
云战焦急万分的一拍大腿,接着又恼火道:“这不是让孩子为难吗?谁料离儿还竟真的来了。夫人你说,她别是在皇宫里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吧?”
“啊?这我还真没想过......”
说着,云夫人也奔了出来,她知道姜离今日要来,特意穿了自己最漂亮的衣裙,戴了最华贵的钗环,上了最美丽的妆容。
她踮着脚,探头望远方看去,喃喃自语着:“怎么还没来,都好一会儿功夫了,这怎么还没来呀......”
“阿叔!阿婶!”
听到唤声,云侯夫妇猛地一抬头,循声望去,正好瞧见了姜离远远地朝着他们招手。
云夫人绞着手里的帕子,眼眶里顿时便有了水光:“离儿......我的离儿啊......”
三人行至面前,姜离见着云侯夫妇,心里更多的是愧疚,无尽的愧疚。
姜离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两滴泪落下,带着哭腔道:“离儿见过阿叔,见过阿婶,问阿叔身体康健否?问阿婶日日欢欣否?”
云战是一生征战杀伐之人,此刻也是红了鼻尖。
他上前赶忙将姜离扶起,心疼道:“阿叔阿婶一切都好,就是担心你啊。阿叔知道,你是为了救云家才入宫的,都是我们误了你......”
云夫人擦拭干净了眼泪,“成啦,快进屋吧,站在这儿说话像什么样子?”
说着,云夫人的目光移到了赵沉落的身上,她不经意间扫视了赵沉落一圈,妇人家的观察力极其敏锐。
赵沉落的三月孕像没能逃过她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