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一噎，摆了摆手：“都一样都一样，都不省心的很。”
“您这两日是更不得了了，安王身死，赵子攸失踪......”
长命指了指自己眼底下的两团青黑，苦闷道：“小祖宗欸，就这短短几日的功夫，您瞧瞧，奴婢的白头发是蹭蹭蹭的往外冒呀！都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您这是一波未平，十波就起的架势啊！”
长命的一张嘴皮子是出了名的利索，嘚啵嘚啵的就走到了坤宁宫外，可他还在说......
姜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卜、长、命。”
此三字一出，长命立马闭了嘴，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小祖宗啊！这名儿你怎么还记得？！”
长命本家就是姓卜的。
可这个字后面不管加什么名儿都听着不大对，后来，他干脆就直接改了，跟着沈妄姓。
他平生也最怕别人喊他这个名字。
卜长命、卜长命，这乍一听 不就是不长命嘛。
姜离眼含怨气，一大步跨进了坤宁宫的门槛：“你去告诉傅谨，就说今晚本宫要侍寝。还有，你不准进来，本宫现在听见你的声音就头疼！”
“砰——”
宫门被紧紧合上。
“什么？！侍寝？！”
长命惊呼了一声，暗道不妙，随即一甩拂尘，提起袍子就往司礼监奔去。
......
晌午时分
暖阳越过窗棂薄纸洒落了进来，溅起了点点金光，树上一直蹲着两只黑鸦，是沈妄留在坤宁宫的，用来急事报信。
这黑鸦被训练的极通人性，平常无事就待在树枝上站岗，只有到了饭点才会飞出去找食。
姜离卸了钗环，去了鞋袜，侧卧于软榻之上，胳膊下垫着两个蜀锦苏绣的软枕，手里拿着一本《战国策》在看，可半个时辰过去了，一页都没翻过。
方才，傅谨已经翻了今晚的牌子，要姜离准备着晚上侍寝。
事到临头，姜离忽然有些不大愿意，过去也不是没有侍过，只是现在知晓了傅谨有可能是侮辱了阿姐的其中之一......
想着想着，姜离烦恼的‘啧’了一声，她是真怕自己侍寝侍了一半，直接提刀弑君。
她后边儿可还有一大堆的筹划与谋算呢，傅谨要是突然死了......也不是不行，就是收拾起来麻烦一些。
不然就杀了？
姜离又摇了摇头，还是缓缓再杀，可侍寝这种事儿该怎么瞒天过海呢。
“想什么呢？瞧了你半刻钟，喊你也不应。”沈妄走上前，一把抽走了姜离手中的书，拿起随意扫了一眼，道：“犀首立五王？这么好学？”
姜离抬眸，一下就回了神，下意识就往里坐了一点，沈妄见状也不客气，撩袍而坐。
“你怎么来了？也没个人来通传的。”
沈妄将书还给姜离，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还没通传呢？碎星和百岁都传三遍了。”
姜离坐正了身子，咳嗽了两声，她脸上没染脂粉显得有些苍白。
沈妄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身上的伤都好全了么，就着急忙慌的要侍寝？”
“你说......”姜离慵懒的往后一靠，随口道：“弑君会不会比侍寝简单点？过去我给傅谨下毒的时候，感觉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闻言，沈妄眉心一跳，呵呵了两声：“你当然不难了。毒死他以后，前朝的风浪哪个不是本督帮你平的？”
“你帮我？”
姜离被沈妄的臭不要脸震惊的好一会儿都没说出来话，她‘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鄙夷的看着沈妄。
“你快别不要脸了沈怀谦！还你帮我平？要是没有你，本宫早都登基称帝了好吗？前朝那些顽固守旧的白胡子老头儿们还不是听了你的怂恿？”
姜离气愤的小脸涨红，怒气腾腾的道：“当年，他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快把本宫骂死了，什么红颜祸水、祸国妖后，这些骂名还不是拜你所赐？”
沈妄脸色一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得的，还不如闭嘴。
“成，都是本督的错。不过，下回弑君之前，还是先保住你自个儿的命吧。”
姜离皱眉：“什么意思？”
沈妄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百岁，将人带进来。”
话落，一个被粗布麻绳捆住了整个身子的宫婢便被推了进来，她重重摔在地上，嘴巴被白布堵住，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
姜离探了探身子，仔细瞧了那宫婢好一会儿都没记起来她是谁。
沈妄就知道姜离记不住人脸，于是直接道出她的身份：“云凝身边的人，叫思夏。”
“云凝？”
姜离恍然大悟，“怎么又是她？方才赵沉落也和本宫提了她，不过阿衡这妹妹......事儿有点多啊。”
“姑娘，这云婕妤可远不止是事儿多呢。
”百岁从殿门走进，一把揪住了思夏的衣领，单手提了起来扔到殿中。
“方才，奴婢领了掌印的吩咐去尚膳监取姑娘今日要喝的黄连汤。去的早了些，药还没好，便与尚膳监的吉祥闲聊了两句，他说今日云婕妤派了好几拨人过来，一会儿要点心，一会儿的汤水，奇怪的很。”
这时，碎星端着一个托盆走上前来，盆内放着一根黑色银针和姜离的此生至痛—黄连汤。
姜离立马往后一缩，捂住了口鼻，眉头紧皱。
“主子您看，银针发黑，汤中有毒。百岁已经让周卯周掌令来看过了，思夏身上藏的毒和糖药中的毒是一样的。”
姜离整个人都蜷缩在最里面，双手掩鼻，“所以，云凝要杀我？”
“是啊。”
沈妄眼露凶光，右拳握的咯吱作响，漠声道：“百岁，传令无病和无灾，绞杀云凝，阖宫上下，一个不留。”
“啊？别啊！”
姜离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比自己还要嗜杀？她飞扑上前，一把抓住了沈妄的手，“别杀，你先别杀她。”
沈妄缓缓看向姜离，眼神寒冷刺骨。
“她要杀你，你却让本督不要杀她？”
姜离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别人伤她一分，她便一定会取了那人的狗命。
沈妄侧过身，眼尾处拖着一点淡淡的赤红，这是他暴怒的前兆：“又是为了云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