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熙拉着杨墨走在前边儿,姜离凑近了一点问,“杨少主,你这侄儿的名字是谁取的?”
“是我五妹妹取的。”杨镜坦言答了后又觉得姜离这话问的颇为奇怪,“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名字有问题?”
姜离笑而不语。
进屋后,杨墨连忙取烧炭火。
杨熙则烧水煮茶,她拿了几盘糕点出来摆在案面上,笑盈盈地招呼道:“我这儿的东西都是一些简陋不堪的,定然是比不上三姐姐和姜少主平日里用惯的各种金银玉器的奢侈之物,还望二位见谅,多多包涵。”
这话,说的倒像是杨家这五六年来一直亏欠、虐待了她一样。
但杨镜也不知是不是关心则乱的原因,平时精明似鬼的一个人,这会儿却愣是没有听出来半分嘲讽讥弄之意。
杨镜心疼道:“往后,若是缺东少西的,大可直接去问管事的要,就说是我说的,看谁还敢苛待你。”
“当真吗?”杨熙当即就眼泛泪花,“是,多谢三姐姐。”
一旁杨墨也赶紧跟着母亲行礼,“多谢少主。”
杨镜看着他,心又忽地一软:“孩子也快五岁了吧?早该启蒙了,一直在后院荒废玩耍着也不是事儿。不如,让他去杨家学堂......”
“学堂还不着急,孩子嘛,玩儿才是大事。就是我瞧着,杨五姑娘的日子也不是那么清贫呀。”
姜离笑着开口打断了杨镜突如其来的的圣母情怀。
只见杨熙的神色一下就黯淡了下来,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妥,于是抿唇微笑着:“姜少主,此话何意呀?”
“我一外人,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品着这茶似乎是今年新采的川云薄绿,外边儿的价格已然抬到二十两银子一两了。”
说着姜离两手一撑往后一靠,连着‘啧’了三声,暗讽道:“杨家果然是百年世家清流,底蕴深厚呀。对了杨五姑娘,能不能给我一些打包带走啊?我还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呢。”
杨熙低着头,呵呵的笑了两声:“自然自然,既然是姜少主所求,那我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好。那我们,说正事。”
听姜离说完来意之后,杨熙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将当年的种种细节全部说了出来,她说如果姜离想要对付萧家,那么她愿意帮着姜离指证萧浮蓝当年之举。
然而,姜离却不再说话,接着没喝两杯茶便要告辞,杨镜见状心生疑惑,随后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她追上了姜离,一脸的奇怪的问,“不是,你怎么了?这话才刚起了个头,怎么就走了啊?”
“杨少主啊,这么多年了,你们家就当真没有一个人瞧出来这个杨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你这妹妹,分明就是萧家的人呀。”
姜离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杨镜当即呆愣在了原地,“萧萧萧......萧家的人?!怎么可能!”
“轻声些吧祖宗!”
姜离上前一步,一手捂住了杨镜的嘴,“你是要叫的满天下都知道吗?”
杨镜瞳孔放大,还是不相信,她两手扒下了姜离的手。
“不可能的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怎么就是萧家的人了?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误会啊?”
杨镜追着姜离的脚步上去,“难道就是因为那一个叫什么川什么绿的茶饼吗?”
姜离无奈道:“当然远不止于此。她院里边种了好几株国色牡丹,品相极佳,瞧着绝非凡品。屋子里用的枕头藏着的是百金不换的平息香,梳妆台上有一个小格子还上了锁,她屋里能有什么?还用得着上锁啊?”
杨镜紧皱着眉头,猜测道:“或许......是什么私人物品?”
姜离:“......”
“最关键的是,那孩子叫杨墨。”
“杨墨?”杨镜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追不上,“你一开始就在意这个名字,这名字究竟怎么了?”
“萧家起名一贯喜欢用代表颜色的字,比如我们熟知的萧浮蓝、萧浮白,还有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萧浮青。”姜离一挑眉,“还不够清晰明了吗?”
杨镜好似醍醐灌顶一般,他喃喃道:“或许是她......念旧?”
“念旧?”
姜离好像听了一个笑话,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的杨少主啊,咱们能不能暂时先用恶念去揣摩一下人性呢?不过我发现,你除了对萧浮蓝犹如恶鬼阎王之外,对其他人怎么全是普渡众生一般的存在啊?”
“哈哈哈哈哈......”
前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杨恪跨着轻盈的步伐走来,他笑嘻嘻的从一簇绿叶里探出头来:“阿镜呀,你真是该好好和姜少主学一学这份出众的观察力和洞察力呢。哎呀不过不学也无妨,和人家交好朋友,不就等于自己也有了嘛。”
姜离一眼便知来人是谁。
天下文坛宗师之首,杨家家主,杨恪。
她拱手弯腰,恭敬行礼:“晚辈姜
离,见过杨家主。”
杨恪颔首回礼,脸上一直堆着满满当当的笑容,每一条沟壑皱眉都写着‘慈爱’二字。
“姜少主不必客气,你是我家阿镜这么些年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孩儿。我呀,看着打心底里高兴,这孩子是一个天生爽快的直肠子,看不透人与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往后岁月,还望姜少主多多关照一二才是。”
姜离莞尔一笑:“杨家主客气了,我初来京都,一切尚不熟悉,还是要互相关照,互相提携。”
见状,杨镜总算是有些明白了。
她看看姜离,又看看自家父亲,忽然恍然大悟道:“爹爹,所以你是早就知道五妹妹她......她一直在骗我们?她一直都暗中和萧氏一族有勾连?!”
“是啊。”
杨恪带着她们二人往正堂那面走去,一面走着,一面说道:“都说自家的花朵一定要亲自在跟前照看长大,一旦脱离,往后的长势便不尽如人意了。花儿尚且如此,人亦如是。”
“这五年来,她一直在通过萧家的渠道向他们传递消息。有好几回都是因为她,咱们家才会吃了好大的亏。”杨恪摇着头,长长叹出了一口气:“或许是那一段时间她传递的消息太多,竟被你二堂兄有所发觉,后来她也收敛了,老二也来和我提起过几遭,但我终究还是不忍心处置。”
杨恪说着一顿,他转头看姜离,笑问:“姜少主觉得,老夫此行,是否有何不妥?”
姜离没想到杨恪会点她,于是问:“直言无妨?”
杨恪笑了,“直言无妨。”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