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落在姜离耳边轻声说着话,声音压得很轻,连赵牛都听不见。
她说:“好,就一年。一年之后,娘娘若没有来,我要整个京都的人,为您陪葬。”
姜离一怔,惊讶于赵沉落怎么会知道,但旋即便了然。
若是现在的姜氏一族如日中天便也罢了,可偏偏现在是四面楚歌之境,太多人的入京都,只会将把柄交给对手。
她与萧浮蓝的赌约也定了一年。
只要一年后她能还活着,那么姜氏一族必然是已经胜了萧家,京都之内也不会再有那么大的风险。
只有那个时候的京都,才是真正的安身之所。
半刻钟后,姜离卸下了一匹马,她翻身而上,跨过马背,朗声道:“今日是分别,不宜去英魂碑。一年后,定赴此约!”
说完,姜离策马扬鞭,疾驰离去。
“姐姐!”
赵牛看着姜离的背影,情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他运着轻功就要追去,幸亏是赵沉落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
“阿牛,不要去追。”
赵牛侧过头,可怜巴巴地:“沉落姐姐......”
“天下宴席终究会散,娘娘有她的考量,我们跟上去,只会适得其反。”
说着,赵沉落蓦然一笑,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赵牛,“再说了,这又不是诀别,分别而已,一年而已,很快的。”
......
三日之后,北梁京都。
北风萧瑟如刀,割人面庞,刺骨冰寒。符三七和池越二人骑着高头黑马走在最前方,后面随行着一大一小两辆马车。
杨镜在鹿城的时候接到了家中传信,已经先骑马离开了。小的那一辆里坐着姜离、姜辞、姜疏,还有碎星和残月,另一辆大的里头则坐着李遂宁。
是的,就李遂宁,没有别人了。
姜离窝在角落里,双腿盘起,一脸的幽怨。
她单手撑膝,托着下巴,发出了第十三次相同的疑问:“为什么我们要五个挤一辆小马车?为什么不让我去和李遂宁坐一辆?我愿意和给她一块儿坐,她那儿宽敞的都能打滚儿!”
姜辞‘啧’了一声,义正词严的说道:“人家是客人,怎么能让人家坐小马车?你又不和人家相熟,坐一路不尴尬吗?”
“我脸皮厚,不尴尬。”
姜离瘪着嘴。
见状,姜辞笑了笑,赶忙安抚道:“好啦阿离乖,还有几公里不就到京都了吗?再忍耐忍耐,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是少主肚里能建城。”
闻言,姜疏都忍不住了。
“阿兄,不至于吧?”她惊叹的连连摇头,“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恶心了一些。”
一旁的碎星和残月皆在捂嘴偷笑。
忽地,马车停下了。
池越在外禀报道:“少主、小姐、公子。陛下身边的邓公公带了御林军在城外亲迎,说是陛下特意派了暖轿,要接你们直接入宫。”
姜疏的拳头紧了又松。
她微扬唇角,望向姜离,说道:“陛下一向喜欢后发制人,想来是姜氏一族让他心中的忌惮实在太重,或许也少不了萧家在一旁挑拨。”
“是啊。”
姜辞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朝着姜离一挑眉,轻快道:“就要斗虎豹了,阿离怕吗?”
“怕?”
姜离也学着他一挑眉,笑道:“姜氏子孙,不知‘怕’字该如何写。管他虎豹还是豺狼,既有胆子来,便将命留下!”
......
北梁皇宫
此处和南庆的红墙黄瓦不同,北梁是灰墙黑瓦,偌大的一个皇宫竟然没有一片明艳耀眼之色,显得尤为沉重压抑。
就在进入皇宫之后,姜离、姜辞、姜疏三人的轿子分别去往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仁和殿内,北梁帝张誉约莫三十上下,帝王气十足,他着一身玄黑色绣金纹龙袍,头戴墨玉冠,剑眉星目,不乏锐利。
他就端坐于龙座之上,目光遥遥地望向前方,无人能够猜透这位帝王究竟在想些什么。
太监首领邓原手持拂尘,小步匆匆而来,他一下跪俯在地上,高呼:“奴婢拜见陛下!”
张誉这才收回了目光。
他问:“见过姜家三兄妹了?”
邓原直起身,仍旧是跪在地上,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见过了。方才,奴婢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亲眼瞧着他们进的宫殿。又亲自查验了殿门,确认全部上锁,门口还有御林军护卫,绝不会有半点差池。”
“做的好。”
张誉赞了一句,他往后一靠,松了松筋骨,半晌后又忽问:“那个姜离,长相与性子如何?”
“姜少主很像疏小姐,陛下也知道,姜氏之人的样貌皆是不会差的。至于性子......”
邓原细细思索回忆了一番,“奴婢就瞧了这几眼,也不知看的准还是不准,斗胆一
说,觉着她比辞公子多了分狠戾,比疏小姐多了分圆滑。”
张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是宫里头的人精,一双眼睛毒的厉害,何时看错过人?如此说来,这个姜离倒是将姜辞和姜疏的短板全给补齐了?”
“能在两个月内,将南庆国整的鸡飞狗跳,肱骨大臣死了一群,甚至于改朝换代,皇室子孙近乎灭绝。”
邓原说着说着不禁心生敬佩,他感慨道:“陛下,这般泼天的功绩,即便是三大氏族往前倒一百年,也未曾出过如此人才呀。”
听着邓原这样夸赞,张誉露出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捧杀?
好俗的引火方法,难不成萧氏一族已经黔驴技穷到了如此境地,就只有这点子筹划了?
那可真是太无趣了。
张誉这样子也瞬间将邓原看的闭了嘴,他心生胆怯,于是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时辰不早了,朕也饿了,先用早膳,接着上朝,后面朕还有成堆的国事要处理呢。”张誉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朝着后殿走去,“摆驾永安宫,昨日朕答应了皇后今日会陪她一道用早膳。”
邓原赶忙上前扶着北梁帝,他稍稍愣了愣,试探地问道:“陛下,那姜氏兄妹,您打算何时召见?奴婢也好尽早做安排。”
张誉轻蔑一笑,毫不在意道:“急什么?让他们候着便是,等朕忙完了国事朝政,得了空闲,自然会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