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在皇宫的暗道里接了姜离,他一猜就知道,姜离听了赵沉落和残月出事一定会赶来。
“云战刺伤了圣上之后,那赵端狗贼便紧接而来。他带了将近两百多五城兵马司的人,小人瞧着,像是要围宫一样。”
姜离问道:“像是要围宫?那围了吗?”
张君摇了摇头,“不清楚呀,小人得了空隙便逃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围不围宫的啊?”
姜离:“......”
她就是多余问这一嘴。
“赵端狗贼瞧着圣上还没死透,便恶人先告状的说是赵妃娘娘谋杀圣上,他和云战是前来救驾的,可惜迟了一步圣上还是受了伤。还不等我们反应,他便抢先摁下了赵妃和残月。不幸中的万幸啊,残月姐姐有先见之明,事先就把小人给藏了起来,赵端没瞧见我,否则,您现在可就见不着小人了。”
张君一面跟着姜离走着,一面和她细细说着方才的一切。
他劫后余惊的拍了拍胸脯给自己压惊:“谁也没料到,就咱们圣上那软弱性子,竟然会舍身去为赵妃娘娘去挡刀啊。不过娘娘,云侯爷一向是忠正刚直,忽然和赵端那样的人去狼狈为奸,着实是奇怪。”
“是啊。”
姜离一脸淡漠,“如此忠正刚直之人,怎么会行此狼狈为奸之事呢?”
这话,张君听着觉得好生奇怪,他扭头,试探着问姜离:“娘娘,您是在讥讽吗?”
姜离白了张君一眼:“不,本宫是在‘赞扬’。”
张君:“......”
看来,他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二人心中都焦急,于是脚下步伐走的极快,长长的暗道,瞧着沿途的记号,马上就要到尽头了。
倏然,一道光亮探照了进来,姜离脚步一顿,右手向后,按在了腰后的匕首上。
张君亦是老样子,像个兔子似的一下蹦三尺高,喊了一句:“呀!娘娘救我!”接着,他迅速缩起了脑袋,光速躲到了姜离的身后。
“不过短短几日不见,姜皇后就不认得我了吗?”
男子的声音清澈如山间清泉,凌冽又好听。所以,姜离光听声音便可以分辨出他是谁,浮白。
下一秒,火折子的声音响起,一束微弱火光亮起。
隐约可以见到,浮白的前面还站着一人,想也不用想,一定是高近了。
高近的声音暗哑,氤氲着血气,他就站在那里不动,声音浑厚:“皇后娘娘,事实总是不会说谎的,云战的为人,您可看清楚了吗?现在可以相信老臣所言了吗?”
姜离知道高近说的是什么。
“高相,本宫有一疑惑,您可愿解?”
高近眉峰皱起,他生怕姜离又想出了什么要命的鬼点子,犹豫再三后还是说道:“自然,娘娘请说。”
姜离微微一笑,信步向前迈去,她走一步,身后的张君也就跟着挪动一步。
“当年的那个晚上,姜家大火,您在何处?”
高近一顿,“我......更深露重之夜,老臣自然是在家中熟睡。”
姜离‘噢’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长到让人心慌,她紧接着追问:“姜氏灭门十年,你身为宰辅,统率文臣。可为何这十年前的官员,一个都不见了?”
姜正死后,高近稳坐内阁十年。
十年里,经历过当年姜氏灭门的官员,全部慢慢地、慢慢地被他一个一个铲除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当年,姜氏一门被百官弹劾,宗亲一派由赵端统领,武将行列则由云战统率。至于这文臣一脉......”
说着,姜离的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一言一句之中尽是讥讽嘲弄之意,她说道:“我父亲乃是当朝太师,文臣之首、你以为,若无他的授意,文臣一脉会听你指挥?”
高近听明白了,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惨如白纸。
他满脸惊恐:“授意?什么授意?老师授意的?是他......是他授意那帮老顽固帮助我,帮着赵端和云战散播流言,弹劾姜氏?!”
“是呀。”
“姜府的大火,是父亲亲手点的,姜家的人,一个也没有死。你的这场锦绣前程,不过是姜家不要了,白送你的而已。”
即便当年的高近没有因为利欲熏心去和赵端、云战同谋,姜正也会在离开之前,送他一场泼天的富贵。
可惜,人心隔肚皮,一手教导起来学生也会背叛。
姜离笑得开颜,她望着高近:“高相,你追逐姜氏灭门真相十年,可真相究竟如何,你分明知道的一清二楚。人啊,还是要真实一些才好,谎言这东西,说着说着,自个儿都信了吧?”
高近张着嘴,所以......所以老师一直都要暗地里看着他是吗?
老师知道自己的背叛,知道自己也是推姜家入深渊的凶手之一,看着自己仍旧十年如一日的装着要为姜家报仇的模样。
老师一定在笑话他,一定在看
不起他......
巨大的羞愧感化作汹涌潮水,将高近整个人在瞬间吞噬。
现在的他仿若深处于海底万里之下,无数只深海巨兽都在注视着他,周遭没有空气,没有光亮,他就快要窒息了!
看着高近这一副濒临崩溃的模样,姜离冷笑着,下巴朝着浮白一抬,说道:“若本宫没猜错,当年鼓动你加入赵端、云战一党的,就是你身边站着的这一位吧?”
闻言,高近猛地一转头。
浮白温润一笑。
“娘娘这句就说错啦。鼓动高相的,不是小生,是小生的父亲。”
说完,浮白朝着高近行了一个礼,这礼数的姿势显然就不是庆国的,高近熟读书籍,他一下就认了出来,“北梁?!你!你和你父亲是北梁人?!”
“北梁萧氏,萧浮白,见过南庆相爷。”
“噗——”
高近面色涨红如猪血色,他捂着心口,一下跪了下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姜离也正好走到了高近的面前。
张君在后面探出了一颗脑袋,看着高近吐在地上的这一大摊血,不禁摇头咂嘴,“可怜啊,怒极攻心,伤元气,损阳寿呀。”
姜离蹲下身,嘴角边永远挂着那一抹若有若无的阴冷笑容。
“本宫记得,你的父母兄弟全部死在了南北之战中,所以,你恨北梁。”